时祺冷峻,周遭张牙舞爪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为他自动划定结界。
同桌女生想要微信,被他冰凉的眼神一扫,顿时偃旗息鼓。
相反地,温禧却自来熟,女孩们关心的话题,七嘴八舌地询问她平时一般都用什么护肤品,她耐心地回答,尽管说出的价格却让人瞠目结舌。
温禧边说边吃,津津有味。为了方便,还顺手将长发挽起,更加快意舒心。
温禧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些烟火气的食物美味,一头扎进去,连嘴角沾上油花都没有注意,像是只满嘴荤腥的贪食小猫。
这一幕被身侧的时祺收入眼底。
他轻瞥了眼桌上粗糙的卷纸,动作迟滞,随身的背包里取了一张手帕纸,用手在暗处微微展平,递给她。
“谢谢你。”
女孩有些受宠若惊,弯起漂亮的笑眼,像镁光灯下一样光彩夺目。
席间有人起哄要感谢功臣,吴荻被灌了几杯酒,醉意上浮,就不由分说要敬他们一杯。
“学妹,我就大着胆子叫你一声学妹吧,这杯酒敬你。没有你们,我今天的导演生涯就要到此为止了。”
少女原本跃跃欲试地拿起酒杯,却被时祺不动声色地换走,然后一饮而尽。
“阿康,你快看看,人家比你更称职啊。”
阿康是原本饰演王子的那位演员,女孩假装嗔怪男友,阿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昏黄的灯泡下,少女似乎也不解,脸颊绯红。
“渴了。”
他轻咳了两声,想解释,电话却响了。
饭桌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出众的外貌难以掩饰,很容易就引来众人的关注。甚至隔壁桌吃饭的男生,眼神都频频落在温禧身上,大声密谋着想要去加个微信。
庆功宴接近散场,时祺也挂断了手机准备回到座位。正欲迈步,就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将温禧簇在中央,好似蜂蝶绕花。
他忽然莫名地就心气不顺。
大概是连续喝了几杯啤酒,又快又急,现下在体内发酵。
倏然,温禧却指向他的方向。男生顺着她的指尖,将目光投给时祺。
看罢,几人面色尴尬,悻悻离开,一看就是没有如愿。
“我跟他们说,如果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就去找你。”
等时祺回来,温禧跟他解释,偏首:“是我用你当挡箭牌,作为赔罪,我将我的联系方式给你。”
下午刚招惹过,她却没长什么记性,颊边酒窝盛的好似甜酿,在心间杯晃了又晃。他的焦躁忽而又被安抚。
又来了。
他明知她在耍小心思,却本能地并不想拆穿。
他任由温禧将自己的手机拿过去,那是个旧款的国产手机,磨损的屏幕好似皲裂的手掌,她却并不介意。
叮咚一声,微信添加通过。
富家千金的刻板印象被击碎,女生们临别时邀请她以后一同去逛街购物。只有他看出温禧的微微不适,只是她隐藏得很好,这是她为融入社群作出的努力。
她不可能将就一辈子。
所以他的心又沉下去。
“下次再见。”
温禧的道别拉时祺回神,说司机在前面的路口接她回家。
她踩着他的影子跟他道别,慢慢向蜿蜒的巷道外走,直至消失不见。
那日时祺知道北门巷老化的感应路灯三十秒一灭,因为他在原地站了多久,只有晚风知道。
旧日今时,以莫名的方式重叠。好似漏水的塑料袋,将情感慢慢溢出。
“我们走吧。”
思绪回转,黑色卡宴调了个头,渐渐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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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孙眉送走,温禧觉得有些疲惫。偶有零星的顾客,也因记者一窝蜂的打扰踯躅着不敢上前。
听见引擎的声音,她往外跑,却看见街上空空荡荡的。到早高峰的时间,空旷的街道上的车辆数量增加。
借着洗手台的镜子,温禧看着倒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
眼前的女子戴着一副银色的耳坠,有张素净的脸,轮廓成熟。这是二十六岁的她。她的大学时代在家中破产后急转直下,在校时也是半工半读,毕业后开始做调律。
过去的八年,她没买过昂贵的首饰,每次都是陆斯怡拐着弯,要将东西送给她,摆出一副她不收就要扔掉的决绝态度。
温禧与所有的富家千金一样,曾经拥有一整面墙的奢侈品。从前在别墅中用流线型设计的水晶展柜,全被她折价当作二手货卖出,跟真实价值相去甚远。
高中课本上就告诉她,符号价值远高于使用价值。
她急需用钱,甚至没有时间去等那些爱好奢侈品的城市白领拍卖,那些物件曾是身份的象征,现下却好像祭拜时燃烧的纸钱翻飞而成,轻飘飘地,就灰飞烟灭了。
好在从前最艰难的时刻已经熬过去。
伴随着时祺的出现,一切好像兜兜转转,终将回到原点。
她看着镜中人,感觉像是在另一个异托邦。
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会衣食无忧,家庭圆满,每次选择都是最优解吗?
你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呢,温禧?
如果他在就好了。
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像冬季里落单的乌鸦,昏了头的回旋,然后撞在写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