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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守:“是!”
  右相的属下此时才晓得这从头彻尾就是一场鸿门宴。
  从楚稚装病,到送礼示弱,再到孟守假意示好,和他们一起商量除涂曜的法子……
  都是为了让他们麻痹大意罢了。
  羽林卫聚集在大殿之上,不等他们有再多的反应,已经将他们全部拉了下去。
  随后,右相的亲信,故交,门生皆因谋逆之罪被诛杀。
  朝堂之上的士族,人人自危。
  ……
  这一次清洗极为惨烈,百年大族力几乎死的死,免的免,或是流放到了远离京城的荒凉之地。
  右相的势力完全荡涤。
  楚国人上上下下也都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上任的楚王早就想提拔属于自己的势力,那必定要清扫之前留下的余孽。
  只是楚国国风温和,他们本以为就会如此博弈平衡下去。
  想来若是没有雍国那位陛下毫不留情的铁腕手段,也不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如此快速清除新帝执政的障碍。
  涂曜一身白衣,终于踏足了宝华在楚国的宅邸。
  落日余晖下,他静默良久。
  当时他来楚的初衷,便是为了查出真凶,为宝华报仇。
  如今右相已除,真凶已死。
  也算是可以勉强告慰宝华了。
  楚稚陪在涂曜身边,落日洒在他纤细的身子上,漾起温润的柔和光晕:“这次右相伏诛,多亏了陛下帮衬,查清宝华一事,陛下也能安心了。”
  涂曜目光深沉,面上却仿若无事:“是啊,朕此番来楚,心事已了。”
  他脑海中倏然划过陆徽奉上的一段证词,那时右相派去炸毁山石之人供述的,山石松动,像是本来就被人动过手脚。
  可那手脚却并不会致命,像是刻意制造出的一场风险可控的山难。
  只是被右相的一番筹谋完全掩盖,所以之前雍国才未调查出而已.
  那这些事,楚稚是知晓还是未知?
  涂曜望着远方天际的落日,眸光渐沉。
  *
  又过了几日,天气转凉,深秋来临。
  楚国上下弥漫萧瑟气氛。
  楚人多愁善感,秋日会举办水祭节,在菩提叶之上抒写心意悼念亡灵。
  临水思悼,逐渐成为楚国独特的仪式。
  清晨御河畔,涂曜露水沾衣,缓缓看着御河之中漂来的叶片。
  “这是菩提叶,相传是佛祖传经的叶子。”陆徽在旁科普道:“听楚人说,只要将这些叶子放进水中,让叶子顺水漂流,这哀思便能传递到另一个世间。”
  涂曜微微眯眸。
  之前因未见尸身,他始终不相信宝华已死。
  特别是听罢那方丈之言,更是佐证了自己的执念。
  可如今几个月过去,他派去追寻宝华踪迹之人,再无消息传来。
  再加上右相一事,即使再不愿相信,涂曜也不得不面对。
  涂曜低声道:“你……帮朕去拿些菩提叶来。”
  小武一怔,随即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涂曜垂下眼睫,望着覆了秋日阳光的御湖。
  这么久了,他还从未祭过她一次。
  听说……离去的人,魂魄会在最熟悉的地方恋恋不舍,萦绕徘徊。
  此处是宝华的故土。
  那她可曾归来过?
  涂曜压抑心中的沉痛,颤抖着手,在那叶片上写了几首萦绕在心头的悼词。
  继而蹲下身,任由龙袍顺着膝盖垂在地上,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叶片放置在水面之上,静静地等待叶片顺着水流飘远。
  轻柔地好似对待最珍重的爱人。
  周遭平静空旷,唯有这河水如风乍起,一丝波澜推动菩提叶。
  涂曜一怔:“……河水,无风起了波澜……”
  像是……真的有魂魄在试图破水而出。
  涂曜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荡起的涟漪。
  他从来不信鬼魂一说,可在此时,他却恨不能寻觅一丝一毫的证据,来论证他的公主恋恋不舍,再次归来。
  *
  楚姝入宫时,便看到楚稚正在御河旁捡拾菩提叶。
  他一身白衣,在秋阳的照耀下,如同上好的美玉般,散发淡淡光晕。
  也不知陛下何故在此。
  楚姝忙迎上前道:“陛下是要看黎民的心声吗?”
  陛下怀有身孕,不能久蹲的。
  楚稚笑而不答,只是将顺河而来的叶子耐心打捞起,一一展开看罢。
  有些仍旧放入御河之中,有些却悉心放入匣中。
  白衣乌发,独自捡拾,如覆霜盖雪般寂寥清冷。
  楚姝迅速垂眸,扫过那些菩提叶。
  叶面之上,都是一个人的字迹。
  她能认出来,这是……雍国君主的字迹。
  若非亲眼所见……
  她真的不敢相信,世人都畏如杀神的人,会在菩提叶上,写下这么多情思刻骨的句子。
  正如同她不敢相信,向来清冷的陛下,此刻却独自打捞这些菩提叶。
  不是看黎明心声。
  只是知晓今日定然会有人怀念自己,便想悉心收藏起那个人的心意罢了。
  等把上游飘来的几片叶子都收藏到匣子里,楚稚才抱着回殿。
  想必今晚定然有人又睡不着,要缠着他问东问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