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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间点工作的人还没有放假,他们算是最早的来的那批人,所以前进得格外艰难。等清理完路上的树枝和坟上的枯草和枯木枝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左右。
  冬天黑得快,估计回去时天就会全黑了。
  坟前立着碑,鸦透蹲下身一点点把墓碑擦干净,抚摸着“孙子鸦透”那一块,鼻尖突然有些酸涩。
  即使知道这并不是现实,但真正来到这里时,亲人离世的恐慌和不舍在黄纸燃烧的一瞬间还是在回忆里重新浮现。
  那时候并不流行火葬,也没有合适的冰棺。
  鸦透现在还能回忆起自己在触碰到奶奶冰冷又僵硬的手时的窒息,那几乎是长达几年的梦魇。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接受了太多人的恶意,鸦透其实比其他孩子要早熟很多,他知道死亡代表的是什么,也知道奶奶走之后他就再没了家。
  原先奶奶还在的时候,会因为他在学校被同学偷了笔偷了文具盒就找到那个偷东西的小孩替他撑腰,也会因为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带他一遍一遍跑医院。而作为他监护人的父亲,在听到他被欺负时会轻飘飘说一句“谁叫你不像个男的呢?不然别人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吗”,还会在奶奶死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说是他让奶奶劳累过度才突发心梗离世。
  他很努力地长大,但结果并不如意。
  那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子,不去思考是谁在不管鸦透,他把错误全归在鸦透身上,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少他心里的负罪感。在奶奶离去之后,更是在外面日日买醉,最后是大伯看不下去把他接回家住了一段时间,而后才有了后来的事。
  相比较父亲,大伯跟奶奶很像。
  他跟鸦透说奶奶临走前还来了电话,跟他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呀呀。她怕那么小的孩子没有父母管教该怎么长大,怕他知道自己死去之后会哭得多么伤心,最怕的是那么好的小宝不会再有人疼爱。
  奶奶,是第一个爱他的人。
  掉下的眼泪砸在了手上的信封上,正好砸在了原本的收件人那里。
  水痕晕开了黑色的字迹,上面两个字仍旧没有显形,但鸦透已经知道了这封信的收件人到底是谁。
  被岁月浸染过的信封,小玄和杜老太太的提示,以及奶奶那句“最放不下的就是呀呀”。
  最后这一封信,是奶奶给自己的。
  在父亲定下名字之后,奶奶是最反对的,但木已成舟,她只能擦掉眼泪强行安慰呀呀说等到成年之后奶奶陪着呀呀去换名字。
  因为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是:
  ——“愿我的小宝不被名字束缚,不惧外界评价。”
  鸦透跪在燃烧的火堆前,头慢慢磕在地上,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湿淋淋的。
  空中伸过来一只手替他把眼泪擦干净。
  鸦怀另外一只手搭在弟弟背上,并不言语,将手上的黄纸放入火堆里后又学着鸦透的姿势跪在墓碑前。
  被他们清理过的墓碑周围,在鸦透楞住的目光里,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假花。
  后台里原本装着曼珠沙华和白色假花的格子里缺了后者,那朵假花被种在了这里。
  如同过电般,鸦透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哥哥说过的“搭路”。
  在[入葬]中,他被引至黄泉前的一点预兆就是路边开满了这种假花,而后才能看见一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他突然明白了[入葬]的副本奖励为什么是这两朵花。
  ——因为这是前往冥界的路。
  “呀呀现在过得很好,我们会保护他。”
  “请奶奶您放心。”
  奶奶说,她怕自己走之后没有人再照顾呀呀,怕呀呀没有人疼。而现在的鸦透,身后有很多人。
  最后一道系统播报声终于响起——
  【叮——】
  【初系统提示:送信(5/5)。】
  【任务已完成,可随时脱离[极光小镇]。】
  信送到了,也还了执念。
  ……
  “走吗?”鸦怀问。
  鸦透将眼泪擦干。摇摇头:“等我再去做最后一件事。”
  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回去告诉莫天川他们,他有办法带他们离开。
  回去时天已经全黑,鸦透几乎是用跑的往家里的方向赶。
  鸦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里趴着四只鬼,魂体正在慢慢变淡。
  他将自己右侧的耳坠取下。
  这是谢清临送给他的,带着他的天赋技能,可将一切封印,保持着他们在定格前的状态。
  “请相信我。”鸦透还喘着气,语气却轻而坚定,“等等我,我能带你们出去。”、
  他对方点头的那一瞬间,好像又看见了那一片银河。
  鸦透有一瞬间的恍惚。
  红光在房间里出现的那一瞬间,鸦透眼前却看见了面前繁多又颜色各一的线。
  他们缠绕在一起,似乎指引着那些人下一步要走的方向。
  可等再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自己的后台,多出了一封信,还有一个极其熟悉的怀表。
  鸦透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小玄曾说的礼物。
  他沉默着关上门,最后一秒看了一眼对面亮起的房间,小玄趴在窗户上,笑着冲他摆手,无声地冲他说了一句话。
  ——“不止这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