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晓闻言下意识动了动手腕,这才注意到自已的手是被绑住的,脚上也有。
“这里。”她提醒。
左前方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那小孩儿在摸索着往这边来。
隔了一阵,柳拂晓感觉到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借着黑暗里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见了一个隐约的人形,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小孩的头发梳得真怪异。
来人的手小心地移动着,大概是在找她的手,柳拂晓默默把自已的手递过去。
突然,她双目瞪圆,心中大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在自已的手和男孩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她终于发现:自已的手和对方差不多大!
她一个成年女子,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只有八九岁,怎么可能一样大!
她想起自已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小孩子。
难不成她一个孤魂野鬼,无知无觉地附身到了一个小孩子身上?
她想说自已好歹生前是个好人,不会害人。可是现在事实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否认。
也是,志怪故事里,死在大婚之日的女子,变成厉鬼是很常见的事。
只是可惜了这小孩。
不知道她现在脱离身躯去找孙家报仇,这孩子的魂魄能不能回来?
说来她以前虽然是巷中一霸,却也从没欺负过小孩子。爹娘从来只教她行侠仗义、与人为善,不想临了却害了人。
柳拂晓心中还在内疚,自然不知道她眼睛一闭一睁,世上已是千年过去。
莫说害她殒命的孙家,就是孙家子孙还有没有剩都是未知数。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
千年前,银屏县。
锣鼓喧天,红绸从大门一路挂到新房房檐。穿着喜庆的婢女小厮忙得脚不沾地,在宽阔的宅院里四处穿梭。
宾朋满座,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极其夸张的笑容。
今天是银屏首富孙老爷娶续弦的日子。
“据说新娘子才二八,孙老爷都知天命的年纪了,也不怕半夜闪了腰!”
新人还没现身,围观群众们已经讨论开了。
第2章 冲喜
宾客们碍于情面不好说主人家的闲话,围观的百姓们却是没人管的。
只要不闹到人家耳朵里去,想怎么说怎么说。
“而且啊,孙老爷是首富,那女娃的爹就只有个破烂镖局,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
“那孙老爷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穷酸人家?”
“这不是听说孙老爷病倒了吗?他家里人想给他冲喜呢!”
“看,喜轿来了!”
一顶大红的轿子高调地从街道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唢呐声在长街上回荡,经久不息。
“请新娘下轿——”
随着司仪的一声吆喝,有人撩开了红色的轿帘,盖头下的新娘子看见了一只男人的手。
万众瞩目之下,一身喜服的柳拂晓被人搀了出来。
人群闹哄哄的,有胆大的一嗓子嚷开了:“这新娘子怎么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主家连忙笑着解释:“这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嘛?紧张地都走不动路了!”
“跨火盆——”
下了轿,柳拂晓被喜婆一路搀扶着来到了行礼的大堂里。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目光所及只有各式各样的鞋子,还有手里延伸到那一头的红绸。
外面似乎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然后众人若无其事地又开始谈笑,好像刚刚的冷场只是她的错觉。
“一拜天地——”
喜婆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迫使她不得不躬身。
若是以前,这样一点力道都动不了她一根手指头!
要不是二叔母给她饭菜里下了药,哪能有这些人为所欲为的机会!
盖头晃动着,柳拂晓能看见的地方稍稍扩大了一些。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之前这些宾客突然安静了。
原来同她拜堂的竟是一只红公鸡!
呵!这孙老爷已经起不来了吗?难怪这么着急找人冲喜!
“二拜高堂——”
新郎官都五十几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找的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她试图反抗,喜婆一时竟没能让她弯腰。
盖头之下,她看见了一个黑黑的脑袋。
新郎一方的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好一阵了,新娘子却久久不见动静,场面一度尴尬。
宾客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过了好久,他们终于看到新娘子缓缓弯下了腰。
汗渍浸湿了贴身的衣物,柳拂晓蓄积了这么久的力气耗光,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
气力不济,她只能被迫妥协。
“礼成!”
被人拽着走远,柳拂晓还依稀听见大堂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三爷,这是提前过了一把成亲的瘾啊!”
“别提了,大哥还卧病在床,我这个当弟弟的倒宁愿他能生龙活虎自已来过这个瘾。”
原来那个抱公鸡的是孙老爷的三弟。
孙家老三,今年刚刚弱冠,尚未娶妻。据说面如冠玉,是银屏县里最受高门贵女青睐的公子爷。
谁叫人大哥是首富,自已不仅长得英俊非凡还洁身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