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来之不易,怎能浪费在她这样的人身上?韩医师,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用药紧张,这是京医院开放后大部分人都能感知到的现状,甚至这种现状并不只体现在昂贵的药价上,还有越来越少存药。
药用一份就少一份,少一份自己病的时候买起来便难一成,与自身利益如此密切相关的时候,谁还能继续旁观?
正当有人想要出头的刹那,韩羽提起来件好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周翁,此事不能这么论,你可知,五日前京医院还允许所有医者上门问诊,而如今不管身份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除不能挪动的病症之外,无论什么病,都是要亲自来京医院诊治的。”
在权力集中的长安城内,没有什么比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京医院竟在取消他们的本该有的特权,不少亲人只是小吏,只听说过他们威风,没见过他们低头的人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乖乖,列侯都得来京医院看诊?”
“我怎么没见到啊?”
“之前好像有个侯夫人来过,好多仆人跟着,还要清场,哪里有人见得喽。”“还真有?”
“我没见过,不过最近京医院里穿锦戴金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哎哟,那以后可得小心点儿了,别冲撞了什么贵人!”
“还真是,没事为什么非要他们来京医院看诊啊。”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将疑问转移到了为何要推行这样的政策上。
这些声音让周翁隐约觉着情况有些失控,他忍不住想转移话题:
“韩医师,这医院改制,和此女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韩羽依旧保持着温和,若是论世俗那些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德行,那她基本上是不可能辩赢这些行走的模范们,可现在是论医者的德行,自己的主场若还能输,她还不如直接找根绳子吊死!
“周翁,您长我这么多岁,应该清楚以前的那些医匠方士到底是什么样子,说他们唯财是举、只幕权势,将人命视为敛财手段都不足为过。”
“我们这些医者不一样,”
韩羽再次上前一步,她还是那么温和,可周身却莫名的好像发起光来,不刺眼,却紧紧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让忍不住静下来去倾听她说了什么。
“我们信天下为公,信医者这一身本领应治病救人,缓这世间苦厄,而非谋取私利。”
“这不是件易事,毕竟世间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加值钱,只消稍微放低一点要求,我们便能赚出数万家私,甚至就算我们不愿意做这样的恶事,权贵也不介意拿着大把的钱财,将我们封为座上宾。”
“到那时,我们与曾经的医匠方士又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医术更加高超一些罢了。”
“为了守住底线,我们才会定下如此严苛的规矩,既约束己身,也有利于天下病患。”
后世人们反感理想主义者,大多是因为其中很多人不考虑现实,只会空想,其带来的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人们会厌恶这些人所描述的美好世界,相反,人们会异常的向往,不然这些理想主义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倘若这理想不是空想,而是正在实现、那人们支持的态度则会异常狂热。
虽然现在京医院还有很多问题,但和过去相比,很大一部人人家已经能看得起病,将那些本该死去的家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让韩羽话音刚落,围观众人中便传来了大声叫好的声音:
“说的好啊!”
“医者当真乃大德之士!”“这样的医者才会救助我等贫贱之人!”
“乃公佩服!”
激动的声音仿佛如同巨大的海浪顷刻间将周翁这些人淹没。
权力无法违逆它的来源以符合世俗传统德行被尊崇的他们在面临更符合世人所认可需要的德行时必须让步不然自身的德行也会受到质疑毕竟
德行本身是为了督促人们向善不允许大善出现那这是什么居心?
周翁握紧鸠杖身后的三老孝悌们也有些发懵局势逆转的太快快的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不是要说孝悌吗?怎么变成了医者的道义还有这么多人支持!
好吧他们也觉着这样的道义也是该支持的可可这次来的目的呢?
有人不死心继续开口道:“可那顾琬她……”
“前些日子京医院允许外诊。”
韩羽不给这些人任何调整立场的机会她少有的打断了此人的话将话题继续控制在医者身上:
“我们本意是为了方便家中病患挪动不便的人家减少挪动带来的伤害结果却是达官显贵不缺钱财出的起上门诊费将大量医者叫去外诊出去医者的一天看不了三个病人来京医院的病患寻不到给自己诊治的医生以至于延误病情所以韩尚院才顶着压力改制不论身份都来京医院问诊以防止普通病患求诊时无医在场。”
“不畏强权才能坚持道义不厌贫贱低劣更是我等践行道义的基础且不论顾琬有没有不孝悌不贞洁就算她有那好今日我们医者能因这样的理由将她赶走那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能以某家人中常有口舌争执家中不和为由再赶走不治?到了后日不是亲自送父母过来看诊、蒲团没有主动拉到父母身下没有带着温水杯至此的怠慢儿女也都可以赶出去不治了您别说不可能反正怎么定义我们说了算医院储存的药又不多用一点少一点的我们得省着给真正的孝悌人家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