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账,不能只看明面上的价值。
互相通了现在的情况,将医属部分药材分配到各处,在功曹女医准备前去调动自己人手忙碌的时候,韩盈声音嘶哑的说道:
“诸位,此刻受着大雨的,绝不止我们宛安县,如果不尽力组织人力物力以保证农人安定,以至于县内生乱,那等过段时日它县流民揭竿四起,冲入宛安县时,可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说话的她眼中带着些许血丝,头发更是披散着没有扎起,和哭丧没什么两样,若是旁的时候,这就是慢而侮人,被冒犯的人轻则吵架,重则绝交反目成仇,可现在,不只韩盈这般模样,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胡须不整,发髻散乱是基本情况,衣摆滴着水,布靴满是黄泥,一看就是刚冒着雨赶回来的样子也不少见,个别狼狈者全身都是泥,不用多说,大家就知道,这是直接栽水里去了。
灾情急迫,谁都顾不得更多,更何况,也正如韩盈所说的那样,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根基财富都是靠着宛安和平的环境得来,此时再不拼命,明日拼都没资格!
“韩代令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对于县中的功曹大吏们来说,韩盈的实际职位和她所掌握的权力并不符合,称呼她为医曹显然不够区分上下级关系,所以在尚傅称病,主动将县印交给韩盈之后,他们便换了这个称呼。
说完,众人也就不再多耽搁,纷纷拿起来雨笠蓑衣披在身上,紧接着便走出房门,冲进了雨里。
看着她/他们离开,韩盈忍不住闭上了眼。
太困了,从暴雨开下的那天夜晚至现在,她就没有睡过整觉。
要催促吏目检查县内粮仓是否安全,派人查看县中县外的情况,而很多时候,事情没发生之前所做准备是根本不够的,水灾降临后,从未有过的问题便一个又一个的冒出来,就像韩盈一开始想到了房屋漏水,但压根没有想到会有失温!
没办法,过往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就像成都的医生治不了吃菌子中毒的病人,要往云南医院送一样,实在是没经验。
所以,这三天韩盈和女医功曹们都是见招拆招,调配之前准备的资源应对现在各种突发的情况,县内是居民暂时放弃自家全部的房屋,要么集中精力修好一间,要么几户一起合居,县外的行商也是,而他们除了住到更里面无雨的房内居住,还需要修补仓库,防止丝绸,糖、盐这类昂贵或者民需品受灾,同时还得给他们调粮调柴,解决吃饭的问题,此外还要调配驱寒的药物分发县内……
仅仅是县里的这些事情就已经让韩盈忙得焦头烂额,更不要说还有乡下,暴雨使得她根本运输不了任何物资,最后只能将县内的情况总结成经验,结合村内的情况,给出集体自救的办法,并派吏目传达下去。
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拿来做事的白日太珍贵,需要尽力找人布置好任务,所以商议复盘哪里做的还不够的任务被尽量放在了夜里,韩盈代县令之职,大量的事情等着她做决定,旁人还能多睡些,她不行,只能挤时间休息。
面对这样的情况,韩盈非常庆幸过往七八年她极其注重锻炼身体,虽然武力值方面没有达到她想的力能搏豹,但精力还是足够旺盛的,断断续续的小憩放在旁人身上或许起不了作用,她却能达到睡上十分钟,精神三小时的效果。
这让韩盈在决策方面没有因为精神不振而出错,只是时间久了,该困的还是困,她打了个哈欠,直接侧躺在了只铺了席子的木地板上:
“席兴,看着刻漏,一刻钟后叫我!”
“是。”
清理房间的仆人答应了下来,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刻漏,极为准时的在一刻钟后晃醒了韩盈。
这次的休息并没有以前那么好用,韩盈起身洗了把脸,才打起精神,把等候多时的传令吏们叫过来。
“乡下受灾的情况如何?”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张吏先站出来说道:“县周围,目前情况都还可以,田也还好,就是房子漏水和粮仓进水是个大问题,不过您家那边,也就是东河村已经开始将漏雨的粮食搬出来放到土炕上烤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三家的粮食全重新烤干了呢!”
喔?
韩盈不由得眼前一亮,自家不用继续操心真是个好消息,还有这个土炕烤粮,也是个能用的办法啊!
矮胖吏目伸手挠了挠头,道:“我这边就没多少好消息了,茵乡地势偏低,不少田地都被淹了,好在现在有水渠,大多数都能泄出去,可没有的那些就……”
韩盈的神色未变,询问道:“这部分田地多吗?”
“大约能有个七八百亩吧。”
那就是不足上百户人家,还好,在承受范围内。
将这个数字记下,韩盈将目光头向了程金。
“我去的地方和他差不多,不过受再情况可能会更严重一些,只是我赶得急,没有看到田地如何。”
程金皱着眉,努力想要想起些许有用的信息:“倒是回来的时候,看到过不少之前传达政令的村里在起争执,比如先挖谁家的排水沟,住哪家房子,修的茅草谁出之类的。”这……还真不让人意外呢。
时至今日,韩盈已经充分认识到了管理人群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一个村子听着小,可再小,里面也有上百个人,放后世都是一个中小型公司,能将一个村子管理的极好,村民信服听从,生活蒸蒸日上的女医或者村长,只要机会,当功曹,县令,甚至郡守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