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觉得自己这是犯了傻,卡模具数量做什么?
回头这小娘子当真顾着那豆腐和东福楼的营生,好些天才做一回,两百块够干嘛用的?
这不是变相卡自己?
女掌柜当下笑着应了:“有的,那娘子再等等,我再去拿一些来。”
最后又抱出十板,做一次是合计四百块点心的量。
正事毕了,女掌柜就拉着桑萝坐下喝茶吃点心,笑着与桑萝道:“我姓严,娘子以后可以唤我严掌柜,还不知娘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
打听起桑萝的情况来。
合作了,打听打听这个难免,桑萝也没什么可瞒的,道:“我姓桑,单名一个萝,严掌柜唤我桑娘子也成,阿萝也可以,家住青浦乡十里村。”
严掌柜记下,又问:“不知桑娘子什么时候能送第一批货过来?”
桑萝想了想,道:“第一批货大概四天左右送过来吧。”
这东西其实得看天时,日头好的时候两天可以晒好一批,碰上雨天,只能在屋里晾着,时间就得更长一些。
说定了大概送货的日子,桑萝收好自己的几个坛子和严掌柜给的那些点心模具,这才与严掌柜别过。
严掌柜热情,一路把她送到铺子门口。
离了永丰斋,桑萝也不去别处,直奔陈有田他们排队的粮铺去了。
时间尚早,粮铺外还排着长长的队伍,陈有田几人在队伍中段,桑萝找过去,从钱袋里就往外掏钱串子,周村正不算,他自己就能买够限额,陈有田、施二郎和卢大郎,桑萝一人递了三串钱过去,又一人给了一个粮袋:“辛苦你们了,麻烦一人帮我买三斗,每串钱刚好是八十八文。”
帮桑萝买粮,这是来之前早就说好的,陈有田他们排队买一次粮只能买个一斗一斗半的,限额有剩,而桑萝要去卖东西,赶不及来排队,所以桑萝今天会请他们帮着代买粮食。
几人点点头,接过钱收进怀里,桑萝便到一边等着去了。
周村正早上来的路上就看到桑萝钱袋是鼓鼓的,所以并不知她这钱是今儿在县里晃了一圈卖东西赚到手的,只以为是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倒是桑萝放在挑筐里的点心模具,大多是收进坛子里了,还有六七个坛子里塞不进去,就放在了外边,周村正疑惑的盯着看了好几眼。
……
半上午买到了粮,大家伙都还要去买点盐,盐二十四文一升,周村正直接要了五升,引得桑萝看了他好几眼,好家伙,这是直接能用一年多了吧?
桑萝记得周村正家里人口好像挺多的,不过省着点用,一年多是真够了。
桑萝也想多囤点,盐这东西挺耐放的,放个两三年不成问题,但她捏捏手里的钱袋,还是老老实实问掌柜的要了一升。
她也只买得起一升,买了这一升,手上就只有二十文钱了。
陈家、施家和卢家跟桑萝也差不多,一升都是咬牙买的。
东西都买好,大家都要赶回去锋地,也就不等秦芳娘几人了,扛着袋子先回。
论陈有田他们自己的,那真用不着扛,手拎着就成了,也就桑萝的米多些,买了九斗,分成三个袋子装后也还好,陈有田他们直接帮着扛了。
一行五人回村,除了桑萝挑着一担挑筐,其他都是扛着粮提着袋的,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
“还真买高价粮啊,这图啥啊,也就是今年要征税,不然我都想卖一点给粮商。”
“啧,真是去县里摆摊子赚着钱了。”
“陈有田,你媳妇在县里卖些什么呀?赚不少钱吧?”
陈有田:“野菜,菌子,家里地里种的菜,有什么卖什么,你们要是勤快,也可以挑着去县里卖。”
那人撇撇嘴,话是对着陈有田喊,眼睛却是瞄着桑萝挑的那一担子挑筐,尤其那几个带盖的坛子。
点心模具这会儿倒是瞧不着了,桑萝那装盐的袋子放在了上头,遮了个七七八八。
桑萝把这些人的反应都瞧在眼里,面上显出忧色,强作欢颜接过话:“有田叔他们那是帮我扛的粮食,今年我们家要交四石四的租税,这还差得远呢。”
陈有田三人那天是帮着桑萝扛过粮食的,自然知道她交租税的粮早囤好了,不止囤好了,吃到明年秋的粮都够了,今儿这九斗不过是她谨慎,还要再囤一些粮罢了。
倒是回村的时候,没往山路里绕,是特意往村子里过,在村里人面前显一显的,不然等交税了,凭空变出四石粮来吗?
施二郎脑子最是灵光,一看桑萝这反应,当下配合着道:“也莫要愁,真到了九月十四,粮没凑够的话我们几家帮着你凑一凑。”
陈有田和卢大郎都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了,齐齐点头:“是,是,一家凑一点,以后你赚着了买了粮再还就是。”
这里四个人一台戏,周村正这个不明就里的倒是当了真,虽然做豆腐能赚钱,但也要本钱不是?再给三家赚一道,想来利润并不多大,加上盖房子请人得管饭,置办家什样样都要钱,桑萝买不上粮倒也是可能的。
想到沈烈都没了,这桑氏还要交他那两石税,而陈家、施家和卢家也都差不多情况,周村正心里也是发沉,当初沈家分家他是插不上手,沈三也不会卖他面子,如今交租税,这桑氏要是交不上的话,他倒是可以伸手帮一帮的。
周村正思及此,便道:“到时候要是差得多,我家这边也帮着凑一份吧,你后边还粮食就行。”
桑萝原是演戏,听到这话愣了愣,而后眼睛弯了弯:“那多谢周叔了。”
虽然她其实并不需要这帮忙,但周村正这话说出来,不管是真心要帮忙,还是因为知道她会做豆腐,投资她这个人,这个情她承。
第74章 霜降了啊
村里这帮子瞧热闹的村民一听陈有田几人肩上扛着的粮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桑氏攒着钱买回来交租税的。
且他们这一打量,桑氏买回来的这点粮离要交的税粮数还差得远呢,比他们还不如,他们至少交得上。
那优越感一瞬间膨胀。
再看陈有田几个人提在手上的,顶多就是十来斤谷子吧,那大概才是他们买回来囤的所谓高价粮,啧,也不是很多,一天天往县里跑,跟干什么大事似的,呵。
这一群人那酸溜溜的眼红劲儿顿时就轻多了,转成了正经的瞧热闹嗑闲天。
倒是李氏,远远的看到桑萝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同进同出,几个人还都开口说要借粮给她交税,她咬咬牙,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啐了一口。
嘴里想骂什么,想起桑萝之前跟她吵起来那回,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桑萝厉害起来可不给她面子,狐媚子这三个字李氏也只敢咬着牙在心里骂。
桑萝是不知道李氏看到她跟陈有田几个能当她叔伯的人走在一块都能想得那么脏,她自穿越过来后跟沈三夫妻俩几乎就不往来,路上迎面碰到都没有招呼的那种,所以压根没多给她半个眼风,自然也就没瞧见李氏这会儿的咬牙切齿。
她领着几人把粮食扛回去,谢过他们,把人送走,这才把三袋不算满的粮食并作两袋,扎紧了,带着两个小的把粮食往屋里捣腾。
沈安看着又搬回来两袋粮食,就知道水晶脯又赚钱了,乐得跟囤到了粮过冬的松鼠似的:“大嫂,今天带去的水晶脯都卖光了?”
“卖光了,以后咱们家固定跟永丰斋合作,咱们做好水晶脯就送过去放他们铺子里卖。”
“永丰斋知道吗?县里最好的点心铺子。”
兄妹俩都乐得不行,沈宁问:“那他们卖咱们这个水晶脯得卖多少钱?”
桑萝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指定比咱们卖给她的要贵得多。”
永丰斋的东西包装得都精致,论盒卖的,哪一样也不便宜,这份钱还真就只能由得人家赚。
沈安:“那一块能卖一文也好赚了,大嫂,咱一会儿再进山吧?”
桑萝点头:“是得进山,应承了四天左右交货呢,不过咱先得去砍些竹子来做三张简易晒垫。”
有了永丰斋给的二十板模具,桑萝可以省下四块簸箕来了,魔芋也是可以切厚片晒干了储存到以后没有魔芋时再用的。
桑萝准备做四块简易晒板用来放永丰斋的模具,不用跟簸箕似的用篾好的薄竹片精编细作,只需要跟做鸡舍一样,用相对宽的竹条编成一大块相对平整,能放进晒架里,上边能平放模具的板子就行。
省下来的簸箕桑萝准备专门用来晒魔芋片,因为魔芋也是有采收期的,过了采收期她还想继续卖素毛肚的话,只能现在拼命的攒原料了。
砍竹子做东西桑萝已经做得熟门熟路了,甚至陈有田的那几样工具都在她这边放着,这简易晒垫也不是多难的东西,折腾到半下午也就弄出来了。
之后的忙忙碌碌自不必提。
……
转眼就是九月初七,胥吏来十里村收税的日子。
一大早各家就都准备了起来,运着自家的粮食先就到村里的晒场上等着了。
桑萝自然没去,她家里没个男人,不想引村里人注意,正装穷呢,等再买两趟粮,差不多到九月十三四,届时再往县里去交,更不打眼。
虽不交粮,但不妨碍桑萝去现场瞧一瞧的。
这一瞧才更瞧出了这时胥吏的恶劣和百姓的艰难,原来交税的时候还得再给胥吏陪尽笑脸,再悄悄塞几个钱的好处。
收粮的胥吏带来的称粮的量具是斗,收多收少全在那胥吏的心情上,给了孝敬的,那斗平平的就给过了,没给孝敬的,称一斗粮那胥吏能一人踹上个几脚。
没错,照着那称粮的木斗上脚踹,原本已经堆得冒了尖儿的粮,几脚下去就往下变浅了好大一截。
这时候你就是再献上孝敬,那胥吏都不带收的,不够就是不够,再往里添粮吧,哭都没用了。
只出了一个这样的,满村子人都瞧着,后边再没有不识抬举的了,只是大家面色都不好看,偏偏当着那胥吏的面还得陪着笑脸,陪尽小心。
桑萝觉得憋屈得紧,领着跟来的沈宁回家去了。
九月初九,桑萝又跟着去了趟县里,往永丰斋送了第一批用模具做出来的水晶脯,东西委实不错,严掌柜验过货后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痛快的就给桑萝结了四百文的账。
这一回陈有田和周村正他们依旧还来买粮,县里的粮价已经涨到了九十二文一斗了。
真的,眼见着这粮价三两天就往上飙好几文,县城主街上的行人脸上都绷出了点风声鹤唳之感了,粮铺外排出了更长的长龙,陈有田他们得一开城门就进城,不然照着从前那个时间点冲进来,还没等排到他们,粮铺当天的粮就卖完了。
如果说陈家、施家和卢家一开始出来买粮是因为听了桑萝和周村正的建议而囤粮的,那么这几天看着粮价这个涨法,听着县里排队买粮的人各种担心议论,各种防患于未然的观点,囤粮的决心反倒是愈发的坚定了。
其实,时间一天天耗在这里,一天一两斗的买才能攒下多少?
没奈何,他们就是想多买也买不起,粮是一天贵过一天,买到后边只能七八升□□升的买了,这也得一天天来排队,连省个力气几天一来都不敢,就怕几天后来那粮价又要贵上一截。
桑萝这回把这几天卖豆腐积攒的钱也基本都带了出来,凑在一块,也只买得起一石四斗。
不过想着这天气有随时转凉的可能,桑萝还是捏了点钱在手上,只买了一石。
而周村正家,现在已经不止周村正自己来,他两个儿子也办好了过所和周村正一起出来买粮了,另有两个年轻人同行,听说是周里正的儿子。
实时粮价在十里村周边各个村子里慢慢也传播开,十里村里,原本不以为意的人,慢慢也开始焦灼紧张起来。
和陈家、卢家、施家说得上话的,去问他们三家情况,大多数人开始往周村正家跑。
“不就是受灾吗?咱大乾这么大,哪年都有那么一两个地方受灾的吧?从前粮价也会涨,也没涨成这样呀?”
周村正能说得出个啥?这时代,大多数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本县县城,甚至有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县城的,因为路远,因为进城哪哪都要花银钱,也因为各种管制。
因着此,隔着一州一县的消息都不容易传播出来,何况是更远的地方?他知道的都跟大家讲过了。
这一夜,十里村小半人家夜里睡不踏实了。
倒是桑萝,粮食当初借着许掌柜的钱就已经囤到明年秋了,后边的囤粮也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心里反倒是安定,做完了当天的枣糕和神仙豆腐,带着两个小的早早就洗漱睡下了。
夜半是被冻醒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冷了许久,才终于醒过来,她坐起来,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臂和身子,借着屋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发现小兄妹俩也蜷得虾米似的,挤作了一团。
桑萝想也不想,抱起自己那一床薄被,挤到了沈安那张新床上,三个人挤在一块,盖两床薄被,这才好些。
桑萝捏捏那被子,夏天的薄被,真的只是两层麻布而已,顶多算得上是被单,庆幸白天在县里留了四百多个钱在手中,今天下午又收进了两百六十多个钱,手上现在有七百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