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俩乐呵就行。
把床挪了地儿,半间屋子就空了出来,还得架一个能放粮袋的木架子,避免粮食离地面太近沾染湿气,或是招了虫子。
旧木料里翻了半天,家里也没有合适的木墩子,桑萝自己砍砍竹子砍点细木枝还行,伐树……不用想了。
最后把灶屋里和小方桌配套的四条凳子里的三条给征用了,搭几块还算厚实的木板子,一个能堆粮袋的木架就出来了。
捣腾了这半天,终于能出来搬粮袋,桑萝带着两小的从屋里出来,三个人一起,才抬起一袋粮食,正准备往屋里搬,也是巧,多久没往这边来的沈金,今儿这个时间点凑巧过来了。
歪着脑袋往院门里一瞧,就瞧见了满院子堆的十几二十个粮袋。
沈金:???
沈安懊恼得险些咬了自己舌头,脸都臭了,他忘关院门了。
沈金半点儿没有自己被人嫌弃的自觉,发现桑萝三人看到他了,笑眯眯就喊人:“大堂嫂,沈安,沈宁,要我帮忙不?”
然后颠颠儿跑了进来。
稀奇的看着院里那一大堆的袋子:“这都什么呀,这么多。”
接着就用手指戳了戳那袋子,只一戳,眼睛就亮了:“是粮食呀!哇,沈安,你们家也有这么多粮食!”
凑过来就要帮着桑萝三人一起抬粮食。
力气不大,却格外卖力,要帮忙的心老真诚了。
桑萝:“……”
行吧,她一拖三,带着三个孩子兵,四个人抬一袋粮。
磕磕巴巴把所有粮食全堆了上去,别说几个小的,连桑萝也累瘫了,就在沈安那张新床上齐齐瘫着,排排躺,手指头也不想再动弹一下。
好一会儿,沈安有气力说话了。
“你不是好一阵没来了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嗯,问沈金的。
沈金:“别提了,我爹小心眼,就我带着弟弟妹妹在你们家吃了席,我爹没被请,不乐意了呗,知道我在你家干过活,就把我拎地里干活去了,接着是晒谷子,给我丢晒场上守稻子赶鸟,今天谷子全入仓了我才出得来。”
事实上还揍了他一顿,没面子,不说,就气呼呼哼了一声。
沈安心说那你来得可真巧,我大嫂特意避了人走山道搬上来的粮食,还没藏好,叫你撞个正着。
瞧,现在还能在他床上躺着了。
沈安都不想说话了。
沈金还挺乐呵,拍拍手底下的床,在原地小幅度滚一滚:“沈安,你这床真舒服,席子还是新的,带一股子草香味,不像我家的,被甜丫祸祸得都臭的了。”
正吐槽着家里的床,忽然想到什么,哎呀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差点给忘了正事,瞧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宝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猪油渣:“你们看看,我家也熬猪油了,给,我不白吃你们的,我的也分给你俩吃!”
说完觉察不对,忙道:“大堂嫂也有。”
桑萝被他那骄傲的小语气逗得,侧身支着头看了看,一只不知道是晒得黑还是脏得黑的小爪子里抓着六七块油渣。
她笑:“我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黑乎乎就黑乎乎吧,小兄妹俩也别嫌了,沈金这娃多不容易能从自己嘴里省下两口吃食啊。
沈金听说桑萝不吃,那小表情,都不知道是有点失落大嫂不吃他东西,还是有点庆幸自个儿能省下一块来。
特别纠结。
沈安和沈宁一听油渣,噌一下也坐起来了。
沈金居然能省出油渣来给他们吃?
兄妹俩都不敢信。
直到看到那只小黑爪子,真的抓着一小把油渣。
手是真黑了点,但那油渣看着也是真香。
沈安和沈宁现在虽说没有特别缺嘴,但油渣和肉也不常吃到的,尤其是请了进屋酒那一顿,把家里的钱几乎都掏空了,后边这些日子其实都挺紧省的。
这会儿被油渣的香味一勾馋,兄妹俩个都咽了咽口水。
沈金高兴了,眼睛都弯了,还特别特别骄傲,可不是只有他蹭沈安沈宁的吃食了,他也是有吃食能分出来的人:“咱们来分着吃,我自己也才吃过两块。”
就七块油渣,沈安那脑子一过就知道该是一人两块,多出一块。
沈金不成,他非得一块一块来,“你一块,我一块,阿宁一块,你一块,我一块,阿宁一块,你一块……????不对,为什么你有三块!!!”
桑萝在一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小安你没事的时候教教他算数。”
沈安:“……”
“大哥从前有一起教,他不爱学。”
沈金:“吃油渣,学什么算数呀。”
又眼巴巴看着沈安手里那第三块油渣:“这是我的油渣,我给你和阿宁一人两块,我自己吃三块行不行?我的东西我多吃一点是应该的,对吧。”
蠢蠢欲动想把自己亲手塞进沈安手里的那一块油渣给捏回来。
沈安看他那样,觉得他能让出四块来都很出人意料了,主动把沈金盯着的那一块捏着塞回给了他:“行的,本来就是你的,你想给几块就是几块,吃吧。”
三个人坐在床上嚼油渣嚼得满口香,桑萝就瞧着沈金咔嚓咔嚓是吃得最快的,三块一吃完,手上的油就准备照衣服上一抹,被桑萝喝道:“打住,油别往衣裳上抹,也不许抹我床上席子上,都下床去吧,到外边洗手去。”
沈金的动作僵住,然后有些尴尬,老老实实挪下床来,趿着鞋子等着沈安和沈宁一道下来了,三个一起往外跑。
才到院门,碰上了寻过来的陈二山。
“二山哥,你怎么来了?”
“我爷让我来找你大嫂,你大嫂在吗?”
桑萝听着声音出来:“陈阿爷找我?”
陈二山看到她,忙就唤人,而后道:“是,我阿爷想问一下粮价的事,让我来问问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过去一趟,不过阿爷说是不急,让嫂子你先紧着正经事忙,等有空了再过去就成。”
陈家人都知道桑萝那神仙豆腐是得进山找原料的。
“那行,你跟你爷爷说说,我吃过晚食后过去。”桑萝也确实准备出门了,天再晚些她就不敢往深点的地方走了,而外围能用的神仙树叶片已经越来越少了,近来她已经不让小兄妹俩摘叶子,而是自己进山找了。
陈二山应了,跟桑萝几人打了声招呼,就下山归家去了。
桑萝收拾收拾带着两个背篓进山,准备一背篓捡酸枣,一背篓摘树叶。
交待一声,留了沈安沈宁两个看家,走出一小段了,听沈安跟沈金道:“我家有粮食的事你不许往外说,跟谁说都不行。”
沈金:“干啥不能说?我家也有粮食。”
“让你不说就不说,你要往外说了,以后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半点吃食了。”
“行吧,不说就不说,大家都有粮,这有什么好说的嘛,保管跟谁也不说。”他叨叨咕咕,叨完了后又道:“我也得回家去了,昨天开始我爹娘脸都可黑,答应给我吃的油渣都不肯多给了,不然我今天还能给你们带更多点儿,我走了啊,回去晚了又要挨骂。”
说要走了,又期期艾艾:“我有吃的都记着你们,你们有吃的也给我留点儿啊。”
桑萝听得眉眼弯了弯,又叹,熊孩子是真不知愁啊,有口吃的就能乐呵。
……
傍晚吃过晚食,桑萝依约往陈家去。
陈家堂屋里却不止陈家人在,施二郎两口子和甘氏也在,卢老汉和卢老太太也到了,还有一个不算熟悉的,周村正。
见桑萝过来,一群原本闷头叹气的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阿烈媳妇来了!”
桑萝唤了一圈的人,在陈老太太给她搬的凳子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陈老汉就问道:“芳娘回来说你建议我们买点儿粮?这具体是怎么说的她也说不清楚,这才几家人凑到一处,把你请来再问问。”
桑萝早在来之前就大致猜到老爷子请她过来的原因了,这会儿也不瞒,把县里粮铺的情况,以及从许掌柜那处得来的消息与众人都说了说。
听到瘟疫和易子而食,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色,尤其是旱灾那年逃难过来的陈家人,更是心有余悸。
“这消息是真的?”陈老汉、陈婆子同时问道。
桑萝还没答,一直没说话的周村正出了声:“如果是东福楼的掌柜给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东福楼的东家并不只在咱们祁阳县开着酒楼,邻近几个州县都有东福楼分号,像许掌柜这样的心腹,对外面的消息要比我们容易知道得多。”
众人心都沉了沉,陈老汉道:“那这高价粮,咱真的囤?”
他说着这话,望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桑萝和周村正身上。
这两个,一个出身良好,一身本事,带着他们几家都赚了钱;一个做了好些年的村正,见识多。
桑萝看大家都看她和周村正,而周村正也看她,想了想便道:“有田婶先前的顾虑也没错,明年秋收新粮出来,粮价大幅回落的可能也是有的,但就我自己而言,我后边有钱还会再买盐和粮囤着,买亏了我也认,图个心安。”
图个心安。
大家的心思都因这句话动了动。
一众人又看周村正。
周村正一咬牙:“我也买!你们的话,自己考量一下,我觉着阿烈媳妇这话是对的,图个心安,真要摊着事了,留着钱买得到粮吗?”
是的,真摊着事了,有钱就能买得着粮吗?
施家和卢家或许感触不深,但逃过难的陈家人简直太能认同了。
陈老汉和陈婆子对视一眼:“买,我们也买!”
亏了就亏了,钱哪有能救命的粮重要。
第68章 大哥大嫂的名字
有三家人要买,施家和卢家原本因为高粮价摇摆的心,渐渐也往囤粮给自己一家人买一道保障上靠了。
两家人各自低声一商议,最后都拍了板,他们也买一些。
买得多或许舍不得,当然,也没那许多钱,但不跟着买一点心里实在不安。
周村正见这几家竟是这样一致,心下也高兴,点头道:“那我先各家把粮价上涨的事通知一下,也作一下囤粮提醒,看看还有没有别家要买,稍晚点要买的连夜跟我去一趟周里正家,把过所办一下,县里要批下来还要点时间,这之前你们先往三里村的粮铺看一看吧。”
陈、施、卢三家各有一个妇人是办了过所的,但卖豆腐的营生耽误不得,所以排队买粮这事还真就只能各家男人去办。
周村正走了,卢家和施家人也走了,陈婆子就拉住桑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