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管事送来新茶,三人坐下慢慢品茶的时候,看乔将军情绪恢复自然了,顾冉才跟他打听乔家铺子的事。
“哪家铺子?”
“我还没去过,都是听我好友说的,乔爷爷,那铺子你若没甚打算,能不能租与我?”
“你是,打算做橘子营生?”乔将军猜测。
“当然不是。”
顾冉将自己曾经叫卖过烧仙草,后来与何家合作做烧仙草营生的事给说了他听,“如今欢欢到盛华学府求学,她阿爹阿娘都跟着过来了,成功开了一家小铺子,就在盛华学府附近,做的也是烧仙草的营生,那进项颇丰,就打算也在内城看一家,恰好就相中了乔爷爷您的铺子,所以我就斗胆问一问。”
“你们,若是做这营生,可要找伙计?”乔将军不给租不租的答复,反问。
“开铺子,当然要找伙计。”顾冉笑道,如今的烧仙草铺,何家夫妇上阵,还找了伙计,休沐时林三跟欢欢得另外帮忙呢,要的人不多,但也是得招的。
“那,明儿,你带我去看看那家什么烧仙草,我先看看。”乔将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却是略显激动。
顾冉跟裴六不明所以,彼此觑了觑,没意见。
只是去看看商铺,还能顺便带乔将军去试试尝一尝烧仙草呢!
年前带乔将军回到夏溪村,她都没做烧仙草,也没请他吃过,更没跟他说过自己跟何家做营生的事,难怪乔将军以为自己只做橘果营生。
翌日,乔将军当真没往外跑了,叫上顾冉跟裴六,就出了内城,去了盛华学府那条食肆街上,下车后,弄清楚了哪一家,还在外头观察了一会儿,看去何家烧仙草铺子里的食客络绎不绝,乔将军的神色才放松下来,进了铺子里。
今儿林三跟欢欢都进学去了,没在店里头,只有何大叔何大婶,以及店里头的两个伙计。
瞧见顾冉跟裴六又来了,两人均笑了,而后何大婶赶紧过来迎她们进店:“二娘六娘啊,今儿怎么又过来了?是不是那店铺……”
何大婶才想着招呼客人,旁边就有主顾来下单了:“掌柜的,给我来四杯烧仙草啊,红豆,蒟蒻,蜂蜜跟干草的,各来一碗。”
“哎!”何大婶一招手,跟顾冉她们道:“你们进店里头随意啊,我先去做买卖。”
店里头只有四张桌子,其中三张都坐了食客,于是她们坐到最后一张桌子上,顺便也下单叫了每人一碗烧仙草。
乔将近是第一次吃,叫了一份红豆的,但明显是吃不太习惯,但看店里头络绎不绝的食客,忍不住笑了笑。
“乔爷爷?”顾冉好像推测到什么,又不确定。
总不会是,乔爷爷也对做烧仙草的买卖有兴趣吧?
在烧仙草店坐了一会儿,乔将军带着顾冉跟裴六又进了内城,专门去看那家她们相中的铺子。
那铺子位置极好,处于冠云门进来后的主干道上,内城南区跟北区来往百姓必经之途,若是做商铺,客流量绝对不愁。
并且铺子的大小,居然比现在的何家烧仙草店要大一倍的模样。
不过顾冉跟欢欢合计过,内城住了许多权贵世家,便是一般百姓,也比外城的要富裕,想做他们的营生,一来店铺要装修得高端大气,二来容客的空间亦需大一些,所以铺子大一些才好。
如今看,这铺子完全满足她们的要求。
“乔爷爷,您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租给咱们呐?”顾冉问,“我按城里头原价出租子,成吗?”
她才得了定胜侯的一笔赏钱,短时间内是不缺钱银了,租子就是高一些,她也租得起。
大茂城的铺子,因为有限制,所以一铺难求,尤其内城区内的商铺,租子也贵得很。
传闻大茂城内城的商铺,一开始原本都是归属皇室的,寻常人等只能租,不得买,而在内城有商铺的人家,亦非富则贵,因为都是用功勋,用性命换来的。
乔家的这间铺子,便是当初乔家父辈,用累累战功换来的。
故而在听闻乔将军是清白之身后,官府当即要收回商铺,还与乔家,而被讨要的东家,亦多少知晓这铺子的来历,故而亦无怨言,收取了官府的赔偿银子后,便乖乖走人了。
如今这商铺还是原来的东家搬走后的模样,看店里头没搬走的一些物件,怕是原来是做书铺营生的。
也是,这里近盛林学府,许多店铺的营生,都主要以盛林学府里头的学子为消费对象——无论何时,念得起书的人,都是兜里有几个钱的嘛,有钱银,自然有比寻常人等更多的消费能力。
她们如今开烧仙草店也是一样主要冲这些学子来的。
“二娘啊,这铺子呢,我不是说不愿意租与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乔将军看了那商铺半晌,才道。
租乔将军的商铺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126章
“你们这铺子里的伙计, 得聘用我指定的人。”乔将军道。
这是什么条件?为什么得,聘用乔将军指定的人?
顾冉跟裴六均不解,等乔将军叹息一声,将原委道来后, 两人才明白乔将军的用心良苦。
十多年前, 跟乔将军一起到泉港的士兵, 跟他出生入死, 不是跟瀛盗对峙时没了,便是死在了杜江与周家的阴谋之下,特别是拼着性命救出乔将军的, 更是尸骨全无。
而因为背上战败跟忤逆的罪名, 这些士兵们的家眷, 亦落不得好。
入罪的入罪,驱逐的驱逐,今日真相大白,乔将军按士兵名册逐一寻人发抚恤金, 才知道这些麾下部属的后人日子难过, 很多亦跟乔家一般,子嗣疏少,便是尚存再世的, 亦穷困潦倒,为人所看不起。
两年前此事揭发后,虽有所好转, 但大多数人依旧流离在外, 便是还留在大茂城的, 也只是苟延残喘,如今分得了恤银, 到底车水杯薪。
乔将军见此,每每心情郁卒,便想法子给这些军眷谋一条生路。
“之前因为被当做叛将之兵,官府收回了他们的田产地产,大茂城里头的许多人都瞧不起他们,没人愿意雇用他们做活,许多人为了活命,不得不远走他乡隐名埋姓,这些年才陆续回来,可,事过境迁,他们也很难在城里头再寻得立足之地。”
乔将军叹息道,“事情因我而起,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再苦下去,二娘啊,你店里头,要找伙计,你要能给一份差使他们,这铺子,我便是不收租子,都给你做买卖。”
“乔爷爷说的是哪儿的话?租子是一定要给的,你收了租子,拿钱银接济或者再为他们干点啥也成。”顾冉明白后,点头,“我跟欢欢商量一下,不过,便是人给送到我们这,我们亦是要考核过的,不然,雇用回来干不成事儿,我们也难做。”
“嗨,都是苦过的人家,你要给他们一份活计,铁定是勤快做事的。”乔将军不以为然。
“总之,我们会从乔爷爷给推荐过来的人家里头选,总能选中合适的不是?”那烧仙草店便是开起来,就是雇人,也就四五个人,那乔将军麾下那么多军眷,总不能这么点儿合心意的伙计都挑不到。
乔将军点头,看了一眼这铺子,又愁了起来。
“要不,你们多开几家烧仙草店,多给聘几个?”
估计也是看出店铺小,能安顿过来的人不多。
“咱们外城不是还有一家盛云学府吗?你们再去那西区也开一家?”乔将军一拍手,“我去给你们再弄个铺子?”
“别,乔爷爷,这事急不来,先等等。”顾冉笑道。
开第三家分店?那敢情好。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也得先看看从建州送过来的仙人草干跟蒟蒻够不够,要是不够,再多给两家分店也开不起来。
“唉!”乔将军头疼。
“那个,乔爷爷,您要还想安顿其他人,我觉得,有一个地儿可以推荐给您的。”
“哪儿?”乔将军赶紧问,“哪个地儿还招伙计?”
“你还记得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福升商行的少东家吗?”
那位,许三?
顾冉一句话,马上就点醒了乔将军。
对了,那许三郎来大茂城,是准备实地考察建个福升商行的吧?
商行里头要人,输送物资要人,便是从沧港卸载物资,也需要人的。
“我马上找他去。”乔将军才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了,“哎,二娘你们知道许三投栈在哪个客栈吗?”
当然知晓,那许三一安置下来,就送帖子到乔府去了,深怕跟顾冉以及背后的乔家断了联系。
只是顾冉这些天都没顾得上理会他便是了。
于是一行人便直接去客栈找许三郎去了。
再说许三郎,来到大茂城之后,便开始在内城外城转悠,了解当地风土民情,亦熟悉进驻本城的商行情况。
福升在京城这两年可以说风光无限,但却说不上独占鳌头,与之势均力敌的,还有其他诸多商行,甚至比起京城最大的一家商行,亦是大盛朝最大的皇商,济民商行,则还差了一大截。
许家知晓自身根基薄弱,且在此两年能在京城诸多商行里脱颖而出,成为京城里最受瞩目的商行之一,也是亏得他流放到建州后,用南货北运打开了局面,又加上与顾二娘合作的蒟蒻跟橘子系列商品独特而未见其他替代品,才以此吸引了京城权贵侯府的注意,借此大涨身价。
福升商行如今的地位尚且不稳,要想继续维持现如今在京城的声誉,不仅要将现有的所有合作经营下去,还得持续提升福升的体量亦或占有率,这也是许三郎要千里迢迢来大茂城的原因。
济民商行之所以长年稳压其他商行一头,便是因为他不仅在京城开了商铺,便是在大茂城,也入驻近百年了。
相比之下,福升,还只是个小弟。
福升发迹于郑州,后取得皇商资格后,才进驻京城,走到这一步,已经耗费了许家三代积累的家产,幸而大盛朝河清海晏,安居乐业,商行盛行,许家经过数十年兢兢业业的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如今更依赖于许三,又拔高了不少。
也正因为吃到了甜头,所以许家也想更进一步,当许三郎提出要到大茂城走一遭的时候,许家亦以为,时机,或许到了。
作为稍微知名的商行,以及颇求上进的皇商,怎能不想在旧都大茂城也开上一家呢?
所以许三郎就来了。
这些天他物色了不少商铺,囿于每户只能租赁或沽买两家商铺,故而还没下定决心买哪两家。
而且大茂城的商铺,价值比之京城的铺子,因有限额的缘故,是明显更高。
幸而当初离京时,考虑到是来大茂城建立分行的,故而带的银票充足,不然,还真拿不下地段好,又足够大的商铺。
便是如此,那拿来出沽的好商铺也少。
许三郎正为商铺犯愁的时候,便见到乔将军跟顾冉找上门来了。
待乔将军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后,许三郎不得不说,心动得很。
他原本凑到乔将军跟前来,为的就是乔家在大茂城的影响力,如今乔将军开出这等合作的条件,并不苛刻,相反,他届时要推荐到自家商行里头来做活计的人选,很多是大茂城本地人,那比自己初来乍到的人物色当地货件商品,熟悉多了。
况且,应下了乔将军的条件,意味着在大茂城,福升商行便当真有乔家这个靠山,不怕遭官府刁难,便是同行倾轧起来,也有所依仗。
两人一拍即合。
乔将军会为许三郎做保,并且引荐好的商铺,许三郎则承诺将吻合条件的军眷聘为商行伙计。
“乔将军尽管放心,我们做商行的,处处都要用人,不仅缺人看守商行仓房,亦要有人外出物色货物,货运跟海运,自然也需求更多。”许三道,“若是能在大茂城将商行开起来,我许家不仅要组建自家的商队,还有沧港那头,自然亦要有一个驻脚店,负责看货卸货,此外,将来营生做大了,我亦打算若再买一艘货船,专门从沧港运货,那船上的护卫跟杂役,也是需要聘用不少的。”
“好,好。”听许三郎这般一说,能安置下的人颇多,乔将军连连点头,宽慰不少,“既是如此,明日我便与许三你一起转转,尽快物色好商铺,将你家这商行开起来。”
“那就劳烦乔将军了。”许三也满心满意。
竟是能与乔家这般顺利地就合作上了,虽说是乔将军本人有此需要,但恐怕,亦少不了顾二娘举荐,不然乔将军凭何信赖地将人托付与他?
念及此,许三郎感激地瞥了顾冉一眼,顾冉正微微颔首,便被一道身影给挡下来了。
是裴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