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不仅是橘树,还有一些检查过出现黄化现象的橙子林蜜柚树之类的,都被尽数砍伐烧掉了,那地里是用稻草杆儿混合着泥土烧了三天三夜,务必将坏掉的土壤(同时也将隐匿在地底的残余虫卵)烧干净。
最后,曾经是橘子林的两座山,都被烧成了荒山。
对于祝家跟刘家这般当即果断,壁虎断尾减少损失的大气魄,顾冉也是服气的。
听来小厝的许三说,因这不可抗力,在刘家预定的橘子契约作废,刘东家将订金已经悉数退还。
“这事是天灾,我也没法子追究太多,就是,秋末预定的橘子,数量不够,可麻烦大了。”许三苦恼。
算算日子,月前返航回郑州的商船已经在回建州的路上了,这一趟回来,就是预备采购最新一批的橘子回北地。
预算的货物少了,届时得找其他种植橘子的农户补上,也麻烦。
听许三这么一说,顾冉瞥了他一眼,倒是想起了自己空间格里,还存有柑橘呢!
闽地气候炎热,根据柑橘的种类不同,最早十月份,最迟三月份都有早熟跟晚熟的柑橘类果子卖。
只是二三月份那一批橘子,不好运回北地。
一来那个时候很多北地水道还没有融冰,水路不好走,二来天气热起来了,比起冬时,那温度更难以让柑橘保持新鲜,往往运回北地,基本上都烂了,于是极少人做晚熟柑橘运回北地的营生,都是像许三这般,做早熟那一批柑橘的买卖。
而她顾冉,喜好柑橘人士,从去年十月,到今年三月,无论早熟晚熟的,那柑橘囤了不少。
因为想着放空间格里头能保鲜啊,遇见好吃的柑橘,自然就买起来了。
一年份的柑橘,她似乎,还余下一半有多,因为身边多了个裴六娘,还有多了大橘一家子,不好随随便便想吃就吃,于是乎省下来了。
另外还有她做好的不少橘子罐头跟橘子酱。
既然许三愁届时橘子不够量,要不,她高价卖一卖剩下的几筐橘子?
所以顾冉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问许三:“你在刘家订了多少橘子?”
许三看着顾冉,“怎么打听这个?”
“我呢,或许有办法,能给你弄来一些柑橘,就看你要多少?”
“你能弄来多少?”许三郎反问。
顾冉估摸了一下自己存起来的橘子,“约莫,五百斤?”
许三眼神一亮,“你要真能弄来,我全包了。”
“那我真能弄来,你打算出多少钱银呢?”
“五十两银子。”
“这也太少了。”
“哪里少了?按照本地橘子的价钱,我还加价了,公道。”
“你也知道是本地卖橘子便宜,可你买的橘子不是再本地卖的,运到北地,卖的可是高价,你是稳赚的。”顾冉不干了,“你现在是缺货呢,起码得翻个倍,一百两。”
许三冷笑,用扇子对着顾冉指指点点:“顾二娘,没想到你这人还会趁人之危啊!”
“不是趁人之危,你想想,早熟的橘树可是没几家的,我还可以保证在十月份之前就给你弄来这么好的柑橘,保证好吃的那种。”
许三讨价还价:“那也不能一百两,太贵了,这样吧,八十两?”
顾冉还要犹豫,许三将扇子一摆,扇了起来:“八十两,你答应,就在你这买了,若是你不愿意,那我接下来多跑几个村去找。”
“你确定,在短短一个多月里头能找到卖你早熟柑橘的农户,那产出的橘子还都是品相好,味道好的橘子?”顾冉反问。
许三被顾冉反将了一句,怔了怔。
“我听说,种植橘树的也不是就各个村子都有的,便是像刘家祝家这般大手笔包个山头种橘子的人,整个建州,也是很少的,就是有,恐怕大部分都是早早预定出去了,况且,既然东林乡出现了黄梢病,指不定,其他地方也……”
“呸呸呸!”许三抓着扇子站了起来,顾不得礼仪,冲顾冉晦气道。
顾冉笑呵呵地冲许三点点头,狡黠地一笑:“怎样?一百两,五百斤?”
许三沉吟。
“要不,我再另外给你送一些用橘子做的果酱罐头做添头?”
“不能再少了?”
“不能再少,一口价,一百两,你要,先给我五十两订金,届时我一准给你找好橘果。若是不要,我也省了功夫。”
看顾冉笃定,许三最终应允了。
当然,这事儿牵涉到这么大笔钱银,得慎重,许三叫来许管家拟定了契书,两人盖章签字,这才预付了五十两银子给顾冉。
顾冉眼见着又将要有一百两到手,笑得合不拢口。
许三看她那笑容碍眼,酸溜溜刺了一句:“你收了银子,可得帮我小心看着啊,若届时拿不出五百斤上好的橘子,你得翻倍赔偿。”
“冇问题啊,许三公子你放心,我顾二娘向来说到做到,言而有信。”顾冉乐滋滋的抱着一堆银锭子摸了又摸,乐得连口音都歪了。
看她这般见钱眼开的模样,许三倒是一时气乐了,坐着马车离开夏溪村的时候,还想着这笔交易,恨得牙痒痒的。
若不是怕自己当真凑不全那批橘子的货,为了多留一条退路,他能忍气吞声被这顾二娘这般狠狠地砍一刀?
“郎君呐,我观这顾家娘子,怎地似乎对橘树栽种很有研究?”
旁人都看不出来的病症,她一去就诊断出来了,还跟祝家反应的病灶一模一样,若是当真没种过橘树,怎么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她不是说了,她自个儿也种了一棵橘树吗?”
许三想起小厝天井里的那棵小橘树,还有关在猫院子里活蹦乱跳的那些小狸奴,心情却是慢慢平缓下来了,再回想时,饶有兴趣,“这顾二娘,倒是越发让我觉得不简单了。”
“便是假的,到底也是养在侯府几年的人物,见识与寻常人等自不一般,不然也不会让当初的秦相相中,嫁进秦家!”许管事也钦佩道,“郎君你觉不觉得,这顾家娘子在这建州的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啊!”
“我岂不也是?”
许三拿着扇子又扇了起来,觉得马车车厢闷热,伸手掀开了帘子,望了望天。
“这闽地哪哪都好,就是风多雨多,太热太湿。”
“郎君,看这天,是又要下雨了?”
许三点头。
天穹上云起云聚,天光被遮蔽后,便开始酝酿新一场雨事。
雨下的很大,大屿林被笼罩在一片雨幕当中。
但跟之前家家户户一下雨就如临大敌的日子相比较,村子里的气氛轻松多了。
因为如今瘴气林前面竖起的五座大风车,已经验证过了,可以将雨后大部分升腾起来的瘴气吹散,而漏网之鱼的小部分飘过来,只要注意不去碰触,等太阳一出来,就消散了,完全不足为惧。
故而如今夏溪村民再也不会闻瘴色变了,更不用在雨后因为瘴气侵袭就不得不离开自家的屋子,去别家借宿这般麻烦了。
于是对下雨这种事,也再不会过于抵触。
当然,风车投放还只是短短的一段时日,以防万一,吴村长也没有掉以轻心,安置新来夏溪村的人家,给的建造房子的宅基地,也是保持距离的。
省得哪日风车故障,或暂且不行的时候,也留有后路。
顾冉趁着下雨天,也干脆将已经晒好的一些干货收拢起来。
在她忙活的时候,那放出猫院子里来的三小只亦是蹦蹦跳跳的,先是好奇地去瞅掉落到地上的雨,不时伸爪子好奇地试探,等玩儿腻了,又开始往顾冉身上爬了。
已经是小猫咪的三小只身子已经大了一圈了,正是学攀爬狩猎的时候,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有时候顾冉陪着三小只一起疯,有时候不得不将它们先关猫院子里,还有时候一边做活计一边带小猫。
“啧啧,看看,阿嬷身上长蘑菇啦!”而后将爬到自己身上的一只只猫蘑菇摘下来。
“喵!”
这日依旧下雨,跟小猫玩在心头上的顾冉听到雨声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竖起食指嘘三小只让他们别叫,侧耳听了听,没听错,竟然有人在敲门。
这么大雨的天,是谁还会来她家呢?
不会是,六娘吧?
顾冉放开怀里抓着的三小只,拎起一旁的油纸伞,沿着走廊过去,走到院子门口:“谁啊?”
“顾姐姐?是顾姐姐吗?”
顾冉听到那叫唤的声音,难以置信,迅速开门,见到外头一个被淋成落汤鸡一般的一个小娘子,蜷缩着双手抱着身子,看顾冉开门,满脸雨水,似是哭又像在笑:“顾姐姐,真的是你!”
“香香,你……”顾冉再看了看门外,除了麦香,另外没别人了,差点没气坏:“你一个人跑过来的?”
“嗯!”麦香显得有点激动,“我,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先进门,别继续在外头淋雨了。”
顾冉先没管麦香来找自己是什么事,将麦香拉进屋里,看雨水从麦香身上一直流到地上,招呼她赶紧去自己厢房里头,张罗了热水给她擦洗身子,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她换洗。
一阵忙活后,麦香用帕子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打量着小厝,吃惊:“顾姐姐,这是你的屋子?”
“对啊!”
然后见着陌生的她因为怕生离得有点远的几只猫:“顾姐姐,这是你养的猫?”
“没错!”
接着又瞅见角落种着的花草橘树:“顾姐姐……”
“行了,先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哎!”
麦香跟着顾冉进了厅堂,在案桌前坐下。
顾冉早趁她梳洗的时候拿出了果子糕点,还特意沏了一壶茶。
看麦香被雨淋成那样,也不知道冒雨走了多久的路,着凉了可不好,喝杯热茶驱驱寒也好。
麦香接过顾冉递过来的热茶,神情依旧激动,看着她想说什么,但顾冉用眼神示意先喝茶,她才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顾冉再将糕点推到她跟前,让她吃一些充饥。
等吃过一轮了,麦香又偷偷看了看顾冉,才道:“顾姐姐你可真厉害,自己在这村子里头一个人过得这么好。”
“你也厉害,一个人敢大老远地从南屿村跑来夏溪村。”
顾冉看着麦香,心里:啧啧,这还是当初自己在流放路上认识的那个香香吗?
当初可是跟陌生人说句话都要忐忑不安,胆子小得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娘子,如今胆子大得都敢一个人外出赶路了。
“说说吧,怎么好端端一个人来找我了。”
“来看看顾姐姐,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啊!”麦香眼神游移,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