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容貌出色,周遭的人都忍不住不时地就去瞥上一眼,裴六娘倒是淡定得很,视若无睹,怕是早习惯在人群里成为瞩目对象了。
就连拿到吃食的林二嫂,也用胳膊肘撞撞她,问:“那位好看的小娘子,你认识?”
“认识!”顾冉也泰然承认。
“真的?她叫啥名字来着?多大?家中还有什么人?婚配没有?”
似乎是八卦雷达全面开启了,林二嫂相当感兴趣的问,顾冉朝裴六娘走过去的时候,她还紧紧在后头跟了上去。
顾冉正要答,便见裴六娘看过她们这边来,一下打住,招呼:“我们好了,找个地儿一起吃。”
裴六娘原本见着顾冉真来找自己了,眼里头还有光,等见到她后头还跟着一个妇人,微微睁大的眼睛阖了下去,垂下的眼睫毛挡住了那些许微光,再抬头看着顾冉时,眼眸里的情绪悉数消失不见,淡然的点点头。
收集据点处是有供伙计暂歇的案桌板条,但不多,此时都坐满了人,不少伙计于是不得不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站着吃。
顾冉三人也寻了一棵橘果还没完全熟透的树下歇息。
“裴六娘你也是每天从村子里过来这里摘橘子的?远吗?”顾冉边啃包子边问。
她以为自己跟流放路上认识的诸人分开后便极少有打交道的时候了,她在这大盛朝算是举目无亲的,所以到夏溪村安定下来后,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其他人的村落。
“尚好。”
一旁林二嫂从顾冉的称呼里知晓了裴六娘的名字,此时也很积极地问:“裴六娘啊,那你是哪个村子的?”
裴六娘瞧着自来熟的林二嫂,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
一旁的顾冉替她答了:“她住青槐村。”而后不太确定,又问了裴六娘一遍,“是青槐村吧?”
裴六娘狠狠咬了一口包子,顿了顿,才点头。
“青槐村啊,那离这东林乡挺远的,得两个时辰呢!”
林二嫂看顾冉一脸不知道青槐村在哪个旮旯的神情,给她说了那青槐村得夏溪村往上走一个半时辰的山路。
“这么远,你也过来了?”顾冉有点意外。
像裴六娘这般本事,用不着非得摘橘子赚钱吧?
在流放路上这裴六娘穿得起羊毛毡靴,还用上好的布料给自己做棉布鞋也不收分文,不想是手头缺银子的主啊!
裴六娘依旧点点头。
“那你每日来回折腾,可辛苦了。”林二嫂继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后瞥了一眼顾冉,“我们村子可是近多了。”
顾冉点点头,看裴六娘吃着包子不吭声,自己也专注吃馒头去了。
林二嫂也跟着一起默默吃起来,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裴六娘你来这里摘几天橘子了?”
这刘东家早早地就已经开始雇用伙计了,她们今天是第一日来,但也有伙计是早几日就过来开始做这活计的。
裴六娘迟疑了一下,看顾冉也抬头看着自己,还是老实答道:“三日。”
“那你岂不是已经辛苦三天了?”林二嫂惊讶,又用胳膊肘子撞了撞顾冉。
顾冉实在不明白林二嫂啥意思,回头瞧了她一眼,感觉裴六娘的视线扫过来,又回头,看裴六娘手里的馒头包子吃得只剩下一个了,吃这么快?
她都没注意到。
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三个素包,想起这裴六娘饭量大,随手将其中两个素包塞到她手里:“吃吧!”
裴六娘一怔,缓缓低头,看着那手上的两个素包,盯了好一会儿,唇一牵,又一抿,没做声。
林二嫂看着顾冉递过去给裴六娘的包子,胆子大了,又问,直接说道,“顾二啊,咱们夏溪村来东林乡近多了,你跟裴六娘这么熟,她做完活计估计可累了,要不,你请她到咱们村子住一宿,明日再回青槐村呗?”
这林二嫂,是干嘛忽然这么话痨了?
顾冉下意识冲口就要说:“我们……”不熟,可马上就打住了,怕说出口某人反应不对,回头去瞥裴六娘,看裴六娘也怔怔地看着她。
“是吧,裴六娘你是干完活计得回青槐村吧?”林二嫂又追问。
“不回,明日,还来这里摘橘子。”裴六娘微微摇头。
“那就更应该住我们夏溪村去。”林二嫂一拍掌,又撞了撞顾冉,眼神示意:你那小厝就一个人住,好妹妹有需要,你不让她住一宿,过得去吗?
顾冉总算明白林二嫂老是拿胳膊肘撞她是什么意思了,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回头赔笑问:“青槐村远是远,可裴六娘都来做三日工了,想必是不是习惯了?”
裴六娘捏着手里的素包,慢慢道:“虽然做了三日工,可每日往返,确实,颇累。”
啧!
“那要不……”
顾冉正想托辞,那头裴六娘已经点头应:“可以。”
什么?
“我可以到你那去借宿。”
听裴六娘说要到自己家借宿,顾冉瞪着裴六娘,难以置信。
她话还没说完呢,她想说的分明是要不在东林乡找户人家借宿,那不比住到夏溪村去更方便?没想到……
一旁林二嫂喜了,“那太好了,等今日摘完橘子后,到外头山庄门口等啊,裴六娘,咱家有驴车载我们回村。”
“好。”裴六娘干脆点头。
不是,裴六娘,你应得这么利索干什么?一点儿不像你的作风啊!
还有林二嫂,你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就变性子了呢?
等跟裴六娘分开,各自回自己负责的区域继续摘橘子时,林二嫂才兴奋地跟顾冉说了自己的打算,“那裴六娘可好看了,顾二,你帮忙把人招呼回咱们村子,我趁机叫我婆婆过去瞧一眼。”
“你想干什么?”
顾冉警觉,怎么忽然要让吴村长来瞧这裴六娘了?有必要吗?
“我想将裴六娘介绍给我叔子啊!”林二嫂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若婆婆满意,小叔子又看对眼了,那么漂亮的小娘子就能做我弟媳了,多好的。”
居然是想拉郎配!
顾冉一时无语。
“你打听清楚裴六娘是什么人了?”
竟然想找裴六娘做妯娌,林二嫂你可大胆了!
“你都跟她这么熟,你人好,估计裴六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最重要的,是她人好看。”林二嫂丝毫没被打击道,依然乐滋滋,“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媳,能天天在家看着养眼,饭都能多吃一碗。”
真想不到,林二嫂子原来是个颜狗啊!
顾冉没好气地揶揄:“不多吃两碗?”
“一碗够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林二嫂道,“我家小叔子是在县城里头进学的读书郎,眼界高,不好看的娘子他看不上,我就不信他连这裴六娘都看不上。”
“呵呵!”
顾冉无言以对,对林二嫂的做法不敢苟同,但到底算是应承了裴六娘可以借宿,所以这日摘完橘子后,顾冉她们离开山里,看到裴六娘果然在山庄外头等着了,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她一起坐了林家的驴车,一道回夏溪村去。
回到去的时候,金乌西沉,余晖尽洒,将整个村子染了一层光晕。
驴车停在吴村长家后,顾冉便带着裴六娘下来了,在林二嫂送别她们离开前,还使劲给顾冉递眼色,顾冉装着没看见,领着裴六娘往村子自家小厝那头走去。
注意到裴六娘打量着洒落四处远距离坐落的各家屋子,表情纳闷,顾冉还特别贴心地给她说了夏溪村瘴气厉害的事,重点突出自己的小居靠近瘴气林。
旨在提醒裴六娘,她住的地儿凶险,日后没事还是尽量少来夏溪村,更千万不要当真瞧上林二嫂家的小叔子嫁过来。
裴六娘停在小厝前,等着顾冉开门时,往瘴气林那头看了看,停顿了片刻,问:“那你,住这儿,不危险。”
“哎,有什么法子?我被落户到这个村里头来,也没别的去处,只能将就啦!”顾冉叹人生不易,只能苟且,推开门前再瞥了裴六娘一眼,“所以啊,若是青槐村比这村子好,六娘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裴六娘没作声,跟着顾冉进了小厝。
“大橘,我回来了!”
那蹲守在家里头的大橘懒懒地窝在竹篮里头,听见顾冉叫,探出头瞧了一眼,而后才从窝里慢吞吞起来,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伸直一双后腿拉长身子一下,伸直一双前腿拉长身子一下,这才迈着猫步走向顾冉,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抬起头打量着跟在顾冉后面的陌生人,而后朝她抗议般叫了一声:这是谁?你背着本喵找了谁?
“这是我们今天的客人哦,叫六娘的,大橘可要好好招呼她。”
顾冉蹲下去,伸手在大橘头上摸了摸,而后回头对裴六娘笑:“是偶尔溜到我这儿来的狸奴,叫大橘。”
裴六娘看着大橘,定住了,戒备得很。
大橘在裴六娘身边转了个圈,又走回自己的窝里呆着了。
裴六娘暗暗松了口气,再看顾冉愉悦的神情,放松的肢体,心里头却是冷冷呵了一声。
不得已。
苟活。
嘴上说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可实际上?
看她那副模样,便知是乐在其中,口是心非得很。
恰好小厝里的西厢是一间客房,虽然顾冉原本是想拿来做仓房的,但后来升级了空间橱,有了八号空间格,就没想这事了。
再后来,遭遇了雨天后瘴气的避难活动,知晓虽然村里头别家人户到最危险的自家来借宿的时候很少,但,万一,也有瘴气恰好避过她的小厝,侵袭其他村户呢?
怕是总有要招待村民到自家过夜的时候。
就像自己不也有到吴村长家避难的时候吗?
因此,她还是添置了能让人留宿过夜的席子被褥之类的,便连前头两个边房,也收拾了一番好住人。
这个时候顾冉就让裴六娘住……,还是住西厢那间客房吧,她要做什么,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
等裴六娘背着包袱进去西厢后,顾冉便梳洗了一番,趁着天没黑,赶紧下厨做晚膳。
今儿有人在,不能偷懒直接从八号空间格拿熟食随便应付了,就是应付,也得做做样子装作是刚烧制好的。
而且也不能太难煮过于复杂的。
想到流放路上,这裴六娘也算是对自己颇有照顾,所以顾冉便打算给她做些好吃的,好歹姐妹一场,来都来了,不好好招待也过不去。
想了想,于是就从空间格里头拿了做好的羊肉汤出来。
八号空间格里的许多炖汤都是顾冉平时做好后存进去的,毕竟熬汤需要时间,只能趁方便的时候做,这样等日后想喝,随时能喝,就不用还要在灶子边苦苦等待几个时辰还能喝了。
羊肉是在县城买的,而后与在药铺里头买的小茴香跟生姜一起炖煮好的。
做羊肉汤要做得好喝,一要去除羊肉的腥膻味,二用来一起熬制的配料不宜太多,三是熬够时辰,这样才能炖出滋补好喝的羊肉汤来。
所以这份羊肉汤里头只有几块羊前排,看起来简简单单,拿来招呼裴六娘,她肯定不知道这汤是得花长时间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