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塔看起来是真的成了反抗军的老巢了,至少有半数都落在反抗军的掌控之下。而偏生c塔所负责的又是工业区,商长殷简直怀疑,如今的反抗军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但是这对于商长殷来说是好事。反抗军与尖晶塔的统治之间的冲突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临界点上,有如在钢丝绳上行走一般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推上一推——便会像是烈火烹油那样的热闹起来,将一切都全部卷入进去。
这一桩交谈在双方交换完了所有的讯息之后便告一段落。在和林伯安等人确认了他们是否有要去教育区和太子等人汇合的意愿之后,商长殷便从这公寓当中离开了。
——他现在毕竟还顶着夏安的名号行事,如果被发现和南国位面当中流落到本位面当中的、并且还是南国位面拥有天道之子的资质的人拥有过于密切和频繁的接触的话,那么对于商长殷的身份的隐藏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而且渡鸦那边也已经在通过契约,给商长殷传递来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发现。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商长殷都应该去看一看。
商长殷将太子三人的智脑通讯号留给了林伯安,又记下来了他们的,但是并没有输入自己的智脑当中——诺兰此先都那样不算隐晦的提示过,商长殷自然之道自己如今肯定是军部眼中的重点盯梢对象。
再加上c塔才刚刚爆发了那样的事情,任何和反抗军有关的事情现在必然都能够触动到【硅基】位面上层的那些掌权者敏感的精神,商长殷自然是需要注意着点。
在最后的交换完了通讯号之后,商长殷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随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非常自然的从这一间公寓当中离开了。
商长殷与渡鸦之间拥有着契约,即便是间隔了非常遥远的距离,依旧能够非常清楚的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并且跟着找过去——这原本也是契约最浅显的一种功能。
而越是靠近渡鸦的方向,商长殷的的心情便越是微妙了起来。
如果说他的可怜皇兄们以及林伯安所居住的地方无限的靠近于边缘区的最外围,只差一点点就会得不到来自分塔的庇护,沦为垃圾区的一部分,尽显贫穷与可怜的话;那么阿廖莎和夏安的住所,就未免有些太靠近于中央了。
尽管不是在最靠近c塔的中央核心区,但是也已经非常的靠近。商长殷目测了一下,觉得从这里走去c塔,最多十分钟就顶天了,如果换个交通工具的话哈斯能够做到更快。
最妙的是,虽然很靠近核心区,但是阿廖莎和夏安的暂时用于下榻的居所周围却并不是非常的拥挤和繁华,反而是显出了几分的清幽来。
……当然,这同样也是非常适合干坏事的环境。总而言之,实在是容不得人不去多想。
不像是南国的几人所居住的可怜鸽子笼,渡鸦眼下正停在一座独栋的小别墅的房顶上——显而易见,这里就是那兄妹二人的居所了。
眼看着商长殷由远及近的走来,渡鸦扇了扇自己的翅膀,轻巧的自屋顶滑翔了下来,落在了商长殷的肩膀上。
“他们都在里面。”渡鸦用邀功一样的语气同商长殷道,“夏安是刚刚回来的,我们运气真的很好。”
商长殷应了一声,对于渡鸦口中的“运气好”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身为天道之子、命运的宠儿,他已经习惯了有强运伴随于身,虽然不能说是心想事成,但也的确远比寻常人要来的顺遂许多。
“你打算怎么去见他们?”渡鸦问。
“就这样去见。”商长殷从容的回答。
他上前去敲了敲门,随后便听到从门后传来了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门后的人原本或许并没有想过要开门的,只是在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商长殷的脸的时候,难免还是迟疑了一瞬。
那扇门最终还是在商长殷的面前打开了。
阿廖莎仍旧是坐在轮椅上,正仰起脸来看商长殷,语气当中有难以掩饰的诧异:“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的这样近的时候,就能够更加清楚的观察到她眼下的状况。金色的发丝已经近乎全部褪色成为了银白,原本蔚蓝有如澄净的天空一样的眼瞳现在看上去也显得灰暗了不少,其中已经很难窥见光泽,像是两颗蒙上了尘埃的明珠,又或者是被刮花了不复以往璀璨的宝石。
暗红色的、荆棘一样的纹路已经在她的身上占据了极大地面积,从袖口露出来的一小部分的手臂,以及整只手背,全部都被荆棘所占满了。
毫无疑问,她的基因病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了,生命像是在风中飘零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学校的任务,跟着来了工业区一趟。渡鸦刚刚可能在集市上见到了你,所以直接跟着飞走了,我是追着他来的。”
商长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这个锅丢到了渡鸦的头上。
渡鸦偏过脑袋去,不轻不重的啄了一下商长殷的耳垂,算是帮忙背锅的惩罚。
“这样啊……”
阿廖莎看上去是稍微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的目光总是下意识的在商长殷穿着的军校校服上扫过,并且会因此产生连自己都不一定注意到了的紧张的情绪,似乎那校服给她留下了什么非常深的心理阴影一样。
大抵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持续的时间有些略长了,原本并未到前厅来的夏安显然并不怎么放心,于是便要过来看看究竟都发生了什么:“阿廖莎,是谁来了?有什么事情?”
不过不等阿廖莎回答,夏安便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商长殷。从他的脸上于是露出来了有些惊讶和困惑的表情。
“商长殷?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不是应该领了他的身份,在教学区里面上学才对吗?
“教学区的任务。”商长殷又少不得给他解释了一遍。
夏安远比阿廖莎要想的深远的许多,听到商长殷这样的回答,他心下顿时便是一惊,再看向商长殷的时候,眼底便含了打量和探究的意味在其中:“看来……你的资质一定是非常可怕的那一种了。”
他示意阿廖莎不必再停留在这里,也不邀请商长殷进屋去,只是堵在门口和他交谈:“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我们两个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接触的。”
“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不然的话,交换了身份这件事情就会很容易被发现和揭穿。
然而商长殷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夏安只见少年以一种奇异的、了然的目光打量了他片刻,随后极为短促的笑了一声。
“你在帮反抗军做事,将c塔当中的材料与技术都偷盗和运输出来?”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却硬生生的被他说成了肯定的话。
夏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惨白起来。
他极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先一步的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将他最真实的内心情况尽数暴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安低声的这样说,便要将门关上,显然是不想再同商长殷有任何的交流了。
然而渡鸦却从旁边伸过来一只翅膀,抵在了门框上。他的体型看上去分明也并不算特别大,但是从那一只翅膀上却传来了可怕的力道,夏安发现自己居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将门撼动分毫。
夏安没法,只能够抬着眼去看商长殷。
“你到底想怎样?”他问,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和反抗军之间,定然关系匪浅。”商长殷笑道,“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帮我给你的上级带一句话吧。”
“那个测出了100%共鸣度的人是我。昨夜将c塔打爆、同时驾驶着mors拆解了你们的机甲的人不是谢偃臣,也是我。”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为南国而来。反抗军和南国之间并没有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
夏安觉得商长殷的声音听上去带有着一种奇异的诱惑感,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深海当中探出头来凝望着你的海妖,而你根本没有任何的拒绝对方的可能。
“我有一笔合作想要和反抗军谈。”
“不知道反抗军,又意下如何。”
***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机械的合成电子音响起。这声音显然经过了很多层的加密和扭曲,即便是有人当真捕捉到了这一段声音信号,也决计不要想从这当中探寻出任何的、属于声音的原主人的讯息来。
夏安纠结的应了一声。
这里是夏安和阿廖莎所暂住的那一间房屋的地下,周围的墙壁全部都是用几指厚的铅板所构成,其中又织有许多的金属网。
没有任何的窥探能够越过这样的阻碍,“偷”出其中的消息来。
而这样严密的防守又确实是有必要的,因为如今这正在同夏安对话的人是反抗军如今最高的统领,整个反抗军都在ta的率领下,遵循着对方的意志而行动。
通讯器另一端的首领并没有沉默太久的时间,夏安听到了对方在笑。
那笑声起初还只是从喉咙的深处低低的溢出来的轻哼,但是到了后来便已经发展成为了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大笑。夏安不敢妄自去揣测首领的想法和心情,但是他能够察觉到首领似乎的确是因为这个提议而感到开心的。
【能够收到这样的邀请,倒是我们应该感到荣幸了。】
那位首领这样说。
【这件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后续你不用插手,我这边只会有安排。】
“是。”夏安当然不会质疑对方的决定,恭敬的应了下来。
他的汇报已然结束,今日的事情便到此为止。
只是,在夏安离开这一间封闭的地下密室的时候,他却还能够隐约的听到在房间内、在通讯器的另一端,首领仍旧在念着商长殷的名字。
那是即便呆板的电子音也难以完全掩盖的,在其中所蕴含的某种无比饱满而又复杂的情感。
【商长殷……商长殷……】
【就是不知,异国的救世主又是否愿意将他的光芒也稍稍的泽被一下……我们这已然畸形、并且千疮百孔的世界。】
第44章 尖晶塔(二十六)
商长殷这一趟出来,的确是干了不少的事情。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他花在外面的时间同样也很多。等到商长殷总算是解决了他手上的一堆事情之后才恍然惊觉,他几乎在外面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当然这原本也没什么,如果商长殷没有看到从谢行到杨乐再到阿诺德,每个人都给他发了不止一次的信息,阿诺德甚至还打了好几个电话之后。
习惯性把智脑的通讯放置到静音,主打一个只要我不想就没有人能够联系上我的商长殷,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心虚。
他是不是应该拨一个通讯回去呢?商长殷盯着自己的智脑,稍微的思考了片刻,很快便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反正应该也没有什么急事,他现在离回去酒店也没几步了,干脆就懒得打这个电话了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商长殷非常没心没肺的把衣袖一拉,将智脑重新遮住,随后双手插兜,晃悠悠的朝着酒店走去。
然而他很快便会为了自己这样的决定而感到后悔的。
才不过是刚刚踏出电梯、抵达了他们的那一间套房所在的楼层,商长殷的心头便是忍不住的一咯噔。
那是生命本能的、对于可能到来的危险的预警。
而商长殷其实大概也能够猜到,这样的危险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有些不想要抬眼,并且已经开始低着头准备去按电梯里面的按钮了。然而已经有另外的人眼疾手快,直接一步迈了进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挡住电梯、不让其关闭的障碍。
“跑什么跑。”对方恶狠狠的说,“你有本事不接通讯,那你现在也有本事别想着跑啊?”
这话可不得了,一开口就跟刚刚灌了几十斤的爆竹下去一样,火药味儿浓的冲天。
而这显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另外两个人也紧跟着为了上来,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得上宽敞的电梯因为挤入了四个身高腿长的成长期的少年人,而似乎都显得有些拥堵了起来。
这正是被商长殷给放了一把鸽子的三位室友。
阿诺德一开口便像是个炮仗:“你去哪里了?我们给你发了很多通讯,你一直都没有回应,我们差点以为你被反抗军给报复、已经遭遇不幸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到底是商长殷理亏,所以他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室友的抱怨与指责,一边双手合十同他们道歉,一边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出去逛了逛,没有看智脑也忘了时间。”
“再说了,如果反抗军真的因为想要报复我而找到我面前来的话,要不为了这件事情感到不幸的究竟是谁,可还未曾可知呢。”
他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人自然也是回想起来了昨晚的战斗。外面半边都塌毁了的c塔的存在还十分的惹人注目,似乎都是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诠释着商长殷可怕的战斗力。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但该担心还是会担心的。
于是他们不由分说的把商长殷拖回了套房当中,然后一起冲上去挠他痒痒、薅乱他的头发,如此“发泄”了一番之后,这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他们“姑且”放过了商长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