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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野微怔,缓缓点头:“……嗯。”
  答完,又担心自己说了实话以后,季眠迁就他。
  “在家的时候没见你挑食。”
  骆野道:“爸妈会担心。”小时候,他也有几样不爱吃的菜,骆芷书虽然没有责怪他,却想办法变着花样儿的去做。
  骆野不希望她在这种事情上费时间,自己也颇有压力。
  之后不管桌上的菜爱不爱吃,总要夹上几筷子。
  季眠抿抿唇,“今晚吃别的吧。”
  骆野抱着两块可颂,应了一声。
  附中附近就有一个大型商场,里头不少知名的餐饮连锁店。两人都没什么空闲大老远跑去高级餐厅,在商场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进了家火锅店。
  面对面坐着,隔着蒸腾而上的氤氲水气,季眠悄悄地打量对面的人。
  养了六七年的弟弟,摇身一变成了他哥……思维一时间难以转变过来。
  在雾气后的那张脸上,有幼年骆野的成长踪迹,季眠又能从中分辨出来他最熟悉的人的神态。
  耳朵慢吞吞红了。一半是因为找到了他要的人,一半则是源于某种说不清的羞耻感。
  这可是他弟弟啊……
  骆野喝了口冰柠檬水,瞧着季眠满脸的纠结。
  ——看不懂。
  *
  课间,高二年级实验班内仍旧安静。
  去洗手间或是出门接水的静悄悄起身出去,勉强透一口气。
  再过半个月,这里的学生们就要面临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教室内的氛围略有些压抑。
  “欸,明天老师讲卷子,你笔记记详细点,我请假,后天回来抄你的。”坐在骆野正前方的男生低声对同桌道。
  即使是在下课时间,在教室里说句话也是尽量放轻声音。
  “怎么,龙体有恙?”
  “……去你的。我姐明天结婚,我要参加婚礼。”
  “这样,恭喜恭喜。”
  骆野笔尖稍顿,抬起头来。
  前面的两个男生接着聊了两句,话题从参加婚礼上转开。
  骆野这时开口:“你姐姐,要结婚?”
  前面的两个男生先是一惊,随即转过头,惊讶骆野居然也会参与到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内。
  “对。”
  骆野说了句“恭喜”。
  男生怔了怔,道:“谢谢骆哥。”
  谈话内容被重新拉回了婚礼上。
  “就是我姐结婚以后,要跟姐夫搬去新房住了。”男生长叹一口气,怅然开口:“以后家里少个人,怪冷清的……”
  骆野听完,表情一怔。
  搬出去……
  “为什么搬出去?”
  “嗯?这个嘛,结婚了肯定要有二人世界啊。”
  前方男生的同桌宽慰道:“初中的时候,我哥娶我嫂子也是,习惯了就好。”
  刚一说完,他立刻感觉到后方的视线胶着在了自己身上,疑惑出声:“骆哥?”
  骆野:“为什么能习惯?”
  男生摸摸脑袋,奇怪道:“时间长了,肯定就慢慢习惯了啊。”
  “……”
  骆野有设想过季眠会跟某个人谈恋爱,牵对方的手,亲吻对方的脸颊。季眠的恋爱对象在骆野的脑海中一直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很美,只是莫名不讨喜。
  可他从来没想过,季眠某一天会有搬出去的可能。但就像男生所说,如果哥哥有一天要结婚,应该也不会留在家里。
  骆野垂下眼睛,笔尖戳着课桌上单薄的试卷。
  从初二那年,季眠第一次在卧室里偷偷吻他的时候起,四年来他一直以为,隔壁房间的空荡只是暂时的,住在那里的人迟早会回来。
  原来不是。
  原来他弄反了,离开其实才是常态。季眠回来,才是在常态间隙中的偶然。
  如果季眠结婚了,搬出去,那间卧室又要空出来多久?
  半年?一年?
  一辈子都是这样,跟其他家庭长大的兄弟姐妹一样,一年或许团聚一次,长则两三周,短则不过几日,渐行渐远,唯有血脉能够维系亲情。
  而他跟季眠之间,甚至连血脉都毫无关联。
  难以接受。
  “嘎嗒”一声。
  骆野在试卷上停顿下的笔尖断了,圆珠笔里的墨水顺着断掉的尖口凝聚成珠子,坠落在试卷上洇出一大片黑色的墨迹。
  “骆哥?”
  “没事。”骆野淡定地抽了张纸巾,擦掉试卷上的墨迹,再裹住断掉的笔尖,敛眸思索。
  他擅长分析,不只是题目,还包括自己。只是有时候,因为生活经验不足,没办法准确判断。
  假如季眠长久离开,骆野清楚自己短时间内不可能习惯,至少未来十年不会。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因为这四年来,他对季眠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重了。
  再长要多少年才能习惯,目前他还不能十分确定。
  普通的弟弟对兄长的依赖大概不会持续这么久,尤其是长大拥有独立人格以后。
  不一样的人只有他。
  骆野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季眠怀有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
  年初跟项晨聊过那次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在一些方面不太对劲,一直放任着没去理会。
  但现在,这种不正常的占有欲已经强烈到,会令他自己感到不安。
  骆野若有所思。
  也许他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
  周末。
  骆野带着病历单从医院出来,回想起在心理诊室里医生面带着的和煦笑容。
  “……不必要感到惊慌,你的症状是一种典型的雏鸟情节,与你童年时期的经历和对安全感的渴望有关。”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收到来自母亲的陪伴不够,你将对母亲的本能依赖转移到了兄长身上……”
  对方给出的解决方式也很简单,“学着正确对待未来兄长将会离开的可能”,然后,建议他多交朋友。
  庸医。骆野平静地想。
  他停下脚步,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不自在。
  在给出解决方式之前,那个医生还问过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在那之前铺垫了许多类似于让他“不用感到羞耻”的话。
  “你是否对你哥哥,产生过性冲动?”
  那几个字令骆野一怔,随后回答:“没有。”
  医生的铺垫的确很有必要,只是没起到作用,他在回答问题之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羞耻。
  因此,那答案其实不完全正确。
  骆野把病历单塞进书包外侧,决定再约几个心理医生瞧瞧。
  不过快期末了,还是等到暑假再说。
  第107章
  半月后, 附中高二年级结束最后一次期末考。
  代替项彦明去开家长会的人是季眠。
  季眠暂时还没去项家公司工作。家里一有什么事,项彦明都丢给他。这回高二升高三的家长会也让他帮忙去开。
  学生们都在走廊里候着,等着学生家长过来, 将其领进教室里自己的位子上。
  季眠对高中部的教学楼再熟悉不过,时隔几年回来, 颇为感慨。
  远远看见靠在走廊墙壁上, 最瞩目的那道身影, 季眠上前,“小野。”
  骆野不知在出什么神, 背靠在墙上, 竟没有先注意到他, 听到声音才抬起眼睛。
  从昨晚听说季眠要来给他开家长会起, 就是这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哥哥。”他站直身子,领着季眠进教室。
  季眠不由得侧目。
  他的弟弟似乎心情很差。
  没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