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将食盒放在桌上,连忙指挥丫鬟们去拿干毛巾给主子们擦头发。
屋里炭盆又多了两个,热茶紧跟着端出来。
见别人家的大丫鬟张罗前后,朝慕呆愣愣站着,一时间更想阿栀了。阿栀也这般能干,把她照顾的特别好。
辰玥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珠珠给她擦头,空着的双手拉着朝慕坐在她旁边的圈椅里,“屋里暖和,快把大氅解开吧。”
朝慕摇头,指着脖颈前的带子,低低软软的声音说,“阿栀系的。”
“对对对,我知道是阿栀系的,”辰玥屁股离开绣墩,探身抬手把朝慕的兜帽给摘掉,“阿栀是把带子系上了又不是焊上了,快摘掉快摘掉。”
珠珠也跟着劝,“屋里热,郡主仔细待会儿出了汗再冻着了。”
朝慕这才作罢,她脱掉大氅抱在怀里,抬眸看辰玥梳头发,轻声说,“辰玥,你人真好。”
“慕慕你怎么突然夸我啦,”辰玥眉眼弯弯开心起来,屁股忍不住在绣墩上扭了一下,想转过来跟朝慕说话,奈何她头发被珠珠攥着脑袋动弹不得,只得用余光看朝慕,“我也觉得你很好,所以很喜欢跟你一起玩。”
跟旁人交往时,不知为何总给辰玥一种感觉,明明大家都是十四岁,可站在一起时好像她才四岁,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傻子。
跟朝慕相处就不同啦,她四岁,朝慕最多才五岁!她俩差不多同龄。
而且朝慕又是朝阳长公主的外甥女,辰玥心里对她更亲近。
辰玥小嘴开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从待会儿要吃什么说到了今日告假不去太学。
她一脸庆幸,“还好我今日没有骑射课,不然我早早就起床出门了,你来了可能会扑空。”
“大雪天是不适合跑马,可我觉得雪里骑马也很好看啊,尤其是穿着红色大氅。”
“你没见过长公主骑马,风扬起衣摆猎猎作响,可飒爽了~”
辰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密到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朝慕坐在圈椅里抱着大氅看她,也没打算说话,只安静的听。
辰玥是真的很好,可惜她前世知道的太晚了。
朝慕依稀记得辰家的结局。
辰相朝堂争斗败落,辰家被六皇子下令满门抄斩,事发前辰相就自知逃不掉,便联合全家哄着辰玥出了京将她藏在外面。
辰玥得知真相的时候辰府已经没了……
她以侍女的身份混入春猎,雪天纵马一身红衣,长弓拉满利箭破风,目标直指新皇朝弘济,一箭将其从马背上射下来。
弑君的罪名是长公主朝阳替她保下来的,做为交换,在京中还有些势力的长公主选择退回封地此生不再进京干政。
年尾深冬,朝阳带着辰玥离京,出发前往她在岭南的封地。
她们离开,飘在京中的朝慕便不能再跟上。
也是朝阳舍权保辰玥,朝慕才意识到两人间的一些涟漪。
朝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死后没有去投胎,而是以风的形式漂浮空中。
她只记得她自裁之后,齐府下场悲惨。
做为胜利者的梁、楚两家也没什么好结果。
她死后,未来六皇妃的位子便落到了梁佑芸身上。
朝弘济从平民变回皇子后,在国公府跟楚家的帮助下,夺嫡之路一路顺畅,他成为新皇的那一年,于腊月初八迎娶未来皇后梁佑芸。
梁佑芸进宫那日晚上,梁府众人大醉,楚清秋遣走所有下人,自己纵火烧了国公府。
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梁国公一家连同楚清秋葬身火海。
梁佑芸知道此事后许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晚拔下头顶凤簪插在胸口跟着自尽了。
失去皇后朝弘济并没觉得如何难过,他唯一可惜的是梁国公死了。
在扳倒齐府辰府跟除掉政敌和障碍的这条路上,梁国公可是个好手。至于女人,不过是争斗过程中趁手好用的傻棋子罢了。
梁佑芸是,楚清秋是,朝慕是,辰玥跟朝阳也是。
好在如今他皇位稳固,将来会有好用的新臣顶上来。
事情到这里的时候,朝慕便觉得自己的魂体越来越淡了,她的五感也在慢慢消失。
是有一日一灰衣和尚经过,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同她招手,“福佳郡主,我就知你没离开。”
他跟朝慕说,“许是天缘,有人从外而来影响了这里的因果,你有一次重活的机会。”
“是谁?”朝慕那时问。
和尚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朝慕又问,“我要怎么做?”
和尚笑,“随缘就好,莫要强求。”
他对着朝慕挥手,道了声“去吧”。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朝慕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阿栀。”
朝慕坐在辰府圈椅里,垂眸细细抚着怀里的银白色大氅,抿紧了唇。
阿栀便是那个外来的人,是给她带来新生的变数。
“你又想阿栀了?”
辰玥挽好头发,双手撑着膝盖凑头看朝慕,感叹道:“哎呀,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黏黏糊糊的主仆,分开一刻钟就想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