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恂,你何必再说对不起,”姜冕轻叹一句,“我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贺恂愣了一下,瞬间想到了两年前先皇病榻前,姜冕决绝悲痛地饮下那杯毒酒。
他当时看着贺恂,眼睛红红的,说:“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贺恂抿唇:“我们今生未完,不谈来世,阿冕当年我也是有苦衷的。”
姜冕眨眨眼睛,竟然轻笑出声:“我信你。”
贺恂喜出望外,他松开姜冕,转为握着对方的手。
不料下一秒,他就被狠狠甩开了。
姜冕面不改色,“可是谁没苦衷呢生活在皇城里谁是没有苦衷的呢?”
贺恂这才知道姜冕并没消气。
此时金玉奴唱完,里面散了场,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
姜冕不再同他多缠,拉着韩令舟直奔寻春巷。
韩令舟直到到了家门口才回过神来,他从两人的对话中多少猜出了几分他们的关系。
他抿唇,心里却是高兴的:若事情真如他所想那般,那他同姜冕也并非全无可能。
姜冕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心中慌乱。
两年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两年前纷乱甜蜜的回忆也接踵而来,他明明下定决心逃离那些恼人的往事,贺恂却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先回去了,”姜冕勉强定了定神,向韩令舟说道,“这几天你在家好好读书,别再那么贪玩了。”
韩令舟懵懂点头,他知道姜冕这是想自己待一会儿呢。
姜冕转身进了门,韩令舟还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
他伫立在姜冕家门口,望着那扇紧闭着的朱门出神。
今日他见识了姜冕和贺恂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可在这些之外,这两人中间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羁绊,那是一种不容他人插足的羁绊。
话虽这么说,韩令舟却觉得贺恂此人不可靠,若是他的话,他定不会让哥哥受这样的委屈。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好好读书等到功成名就之后就向哥哥表明自己的心迹。
思及此,他感到干劲十足,转头就往家里冲,恨不得立即把圣贤书读烂。
只不过他刚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口走了进来。
韩小公子从小受礼仪教化,见到贺恂下意识的想行礼,可他转念想到贺恂深得姜冕烦心,索性一咬牙站在原地没动。
贺恂见韩令舟在姜冕家门口站着,心底很不爽,正巧姜冕现在不在,他不用假惺惺的装友好。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韩家的小子,你们家的温泉很不错,在温泉中同阿冕欢好的滋味很不错。”贺恂缓缓开口,眼神极具压迫。
韩令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贺恂话里的意思,他脸上绯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你这登徒子,怎么还跟到这里来了,小心我去报官!”
贺恂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好啊,你去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韩令舟脸色一变,没话可说了。
但他誓死保卫姜冕,又恶狠狠地警告:“你快些离开之里,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贺恂并不在乎对方客气不客气,他指了指身后,说:“这就是我家啊,我回家而已。”
说罢,他就在韩令舟呆滞震惊的目光里缓缓走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一进门贺恂就脱了力,他靠在朱门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方才在韩令舟面前那种高傲已经全然不见了。
他摩挲着双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姜冕的体温。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先不说韩令舟这小子来势汹汹,京城里更是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高太后只给了他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之内他还不回去,朝廷上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乱子。
姜冕亦是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恂,索性倒头就睡。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又做了那个噩梦。
只不过这一次梦里没有贺恂,他也没有奔逃。
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殆尽。
他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才哑着嗓子喊:“彩明!”
可奇怪的是他一连喊了几声,彩明都没有回应。
姜冕感到奇怪,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披了件外衣出门去看。
他刚走出门就听见彩明的声音:
“公子,您走吧,我们家主人现在不想见人。”
哦,大概是韩令舟。
姜冕这样想。
如果是韩令舟的话也就罢了,进来也就进来吧。
可很快,姜冕就听到那人说:
“彩明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怎么连你也不信我的真心了?”
彩明语气中带了几分愤怒:“贺公子,您是天子骄子,是我们家主子配不上您,您以后还是别再来了。”
姜冕的心又狂跳起来,他没想到贺恂竟然找上了门。
贺恂不依不饶:“这件事几句话说不清楚,你就让我去见见他吧。”
彩明还想拒绝,却见姜冕披着外套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姜冕目光落在贺恂脸上,无奈又忧伤。
他曾无数次同此人交颈而眠,他也无数次看过贺恂的眉眼,一别两年,他瘦了许多,眉间多了几分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