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虎牙啊。”感知到对方开始上扬的情绪,她没反驳。
“有呀!”他干脆凑得更近了些,微微半张开嘴,展示给纪黎看。
白润的尖尖扎根在牙床靠近侧面的地方,与众不同。
纪黎从未这么近得观看过这种,盯了好几息。
席澈干脆顺着台阶往上,提议道:“要不,你摸摸看?”
“不摸。”她这次拒绝地很快。
“可是你刚刚和我承诺了诶。”他振振有词的。
纪黎:“那是承诺别的,和这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摸我头了。”
纪黎:“这能一样吗?你不要偷换概念。”
见她不上当,席澈这才慢慢悠悠地噢了一声,神情惋惜,“那好吧。”
接着道:“那拉勾。”
纪黎终于意识到他此刻的状态有点过于兴奋,没搭腔。
“拉勾也不行吗?”少年可怜兮兮望过来,“我们那边做约定都得拉勾的,不然就是于理不合。”
让闺阁女子摸你的虎牙才是于理不合。
“我把玉佩给你了,这便是信物。”她换了个方式,说着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琉璃镯子给他看。
素白皓腕上,流光色的镯子微微泛着光。
和他的好像是一套。
席澈一愣,下意识想要抬头,却突然间撞进了少女温和的眸子里。
热度还未消退,耳尖唰一下便又红了。
胸腔左侧位置又在砰砰直跳,他赶忙半垂下眼避开了那眼神。
手段顽劣地隐藏起自己的情愫。
又重新变得安分,努力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为自己据理力争,“那也得拉勾。”说着拉起她的手就要往上带。
少女的手又白又小,软软的,可虎口处却有薄茧。
他眸光一暗,半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把选择权又交回给纪黎。
她一望过来,对方又是那股熟悉的可怜样,好像她不答应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样。
纪黎:“......”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心头一颤,愣神间,手指往前伸了半寸。
只半寸,却被少年猛然抓住,飞速给盖了章。
“好了,拉勾!”喜滋滋的语调藏也藏不住。
纪黎甚至认为,这人就压根没想藏。
少年手掌极大,伸过来时,她粗略扫了眼,只觉得大概有快她两只手那么大。
丝毫看不出身上没有二两肉,消瘦得很。
她忽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生辰,便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对面的人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不自觉地瞪大了眼。
莫名咳嗽两声才回答,“我九月初六的。”
“噢。”那过了。
她回了神,瞧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自己乖乖找了个地方坐,又开始赶人走,“事情说完了...”
席澈却骤然盯着她。
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你呢?”
礼尚往来,她也答了话,“十二月的。”但没说日子。
席澈也没纠结,自然地搬着凳子又挨得近了点。
见此,纪黎嘴里的话转了个弯,“我想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事吗?”
她总是冷不丁地带出些别的意思,惹得正开心的人又有几分会错了意。
他“嗯”了声,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轻颤,“我不是刻意为了表忠心的。”情绪又再度反复起来,“我只是,很想你。”
纪黎一怔,一时没接话。
她似乎总是这般下意识地否定与试探。
想要摒弃掉前世诸多的习惯,却总是又带着。
愈发挨得近了,她觉得有几分难以招架,喊他,“你到旁边点。”示意他把坐着的梨花凳挪远一些。
这次,他听话了,又振作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不停问,“姐姐,你是不是特别崇拜读书人啊?”
她莫名其妙瞅他一眼,“谁不敬佩读书人?”
读书不止为改命,更为明理静心。
这世上除了少数的读书人可以考取功名,通过科举,其他大部分人仍都处于艰难困苦中。
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皆因如今通达的先行者不愿意也不允许把发达的机会赐予穷人。
人人独善其身之下,这读书的机会便尤为可贵。
片刻之前刚给他定好老师,纪黎一时半会没摸清他什么意思,问:“你不想读书?”话里带了丝凝重。
“不是。”感知她推崇的态度,对面又补了句,“我喜欢读书。”
纪黎点点头,没说信还是不信,“你之前受了难没能继续读书,所以父亲才做主让表哥暂且教导一番。”
“你方才说多做准备,眼下便是。”察觉到席澈望了过来,道:“明日你回来之后便去他那边学着,再说,天气愈发冷,最多小半个月铺子也要关店休息了。”
“我会努力学的。”
深秋的天黑得格外早,抬头看窗外,已经冷夜沉沉,只微微透出些淡蓝色的磷光。
院子里的树影萧索,随着风轻抚,发出沙沙响声,仿佛蚕食的声音。
席澈仿佛无意般,侧过脸问她,“姐姐,你觉得徐则栩人怎么样?”
坐得久了,小腿有些麻。
纪黎神色从容,站起身走了两步。
“表哥吗?”她似乎是在回想,“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劝道:“他不会为难你的,而且只是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先生,所以才拜托的他。”
她并未回头,全然不知身后的人因她这话表情淡了许多。
第16章 布局
“他这么好啊。”席澈不吭声,幽暗的眸深深注视着她的背影,半晌似是而非接了句,“那我可得更加努力向他学习了。”
纪黎恍然未觉“嗯”了声,接着有几分不解,直白道:“性格怎么学?表哥他天生就很温柔呀。”
又直觉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补充道:“人的性格和气质绝大部分是天生就带着的,每个人都不同,就正如...我认为你自己的性格也很好。”
“再说了...你都长到这么大了,学什么学?该学的是那些古籍书萃,快快把之前没学到的给补回来。”若未来的权臣被她干预变成了文盲,那她可就罪过了。
少年凝视着纪黎认真的神情,紧抿着唇。
外头的光全然暗了下来,云壹在门外问需不需要传膳。
纪黎依言望望他,“该问的不该问的你都问了,这下可该安心了?”
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席澈努努嘴,又想要故技重施,“我看这天色已晚,我...”
“打住。”
她刮了眼对方,“回你自己屋里吃去。”她这会不吃这套了。
席澈无法,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解决完突发事件,纪黎便变了个样,“如何?”迅速投入到正事里。
她这两个侍女完全是不同的性子,云尔惯常是冷静自持,现下也难得露出几丝欣喜。
缓步进来,道,“如您所料,的确查到了林家的一些事情。”她自五岁入府后便一直跟着纪黎,主子待她极好,所以能为其排忧解难,也展现出笑颜来。
当今后宫中分成两派,一为王皇后中宫嫡出,二是林贵妃盛宠不衰。
“林家本就权势滔天,隐隐有压过中宫之势,利益驱使下,亏心事不可谓不多。”纪黎并不意外。
上一世,林家牵扯的肮脏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外戚干政,帝王怎会置之不理。
只不过是把其当做活靶子罢了。
于她一般,于将军府一般,到最后皆为弃子。
想到崇安帝与谢允丞如出一辙的手段,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有人异军突起,眼看后宫十几年累积的格局就要生变,犯点波澜才是正常的。
便问道:“他们出手了?”
“是,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伏击。”
“四皇子养母灵妃重新得势,贵妃那边应当是着急了。”
灵妃的叔父死于前朝科举舞弊案的纷争之中,为人清廉正直,不附权势。
也正因性格固执,得罪了许多人,到最后被陷害时,甚至无一人开口相助。
直至去世多年后,他的学生才帮他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