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建康宫,不是成都宫,他们在这里动手拿人会否给宋国授之以柄?
“给我把人拿下!否则我把你们都处死!”周祈咆哮。
在死亡威胁下,周祈的侍卫动了,然他们一动,建康宫禁军立刻抽刀相向,侍卫顿住却也没退下。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对峙的侍卫身上,周祈收的美貌男宠之一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朝骆乔冲了过去。
在宫中,除了当值的禁军可以佩刀外,任何人进宫都要解剑,这人竟身藏凶器!
这里都是高门贵妇,连杀鸡都没有看过,处置仆役也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何况是杀人,见此番情形就是一阵此起彼伏高亢的“啊啊啊啊啊”。
骆鸣雁惊呼:“骆乔小心——”
在她喊的时候,骆乔已经飞起一脚踢在那男宠的手腕上把匕首踢掉,紧接着上前一步抓住那男宠的大臂把人提起来往地上一甩。
嘭——
男宠摔在地上,口鼻霎时溢出鲜血,被骆乔踢到的那只手腕翻折成一个吓人的角度。
禁军反应迅速,一队人把刀架在地上的男宠身上,两人架在另一个男宠脖子上,周祈的侍卫全部被控制住。
骆乔脚一勾,把地上的匕首勾起接住,翻来覆去仔细看了,样式很普通的匕首,上面没有工匠的刻名。她垂眸看了地上的男宠,又看了眼另外一个,最后把目光定在周祈身上。
“三公主不解释一下么。”
“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解释!”周祈一脸轻蔑。
刚才骆乔殴打男宠时,抓着周祈胳膊的手也没有放开,周祈差点儿被扯倒,一肚子火。
这要是在齐国,谁敢这样对她,早就死无全尸了。
“那就只能请齐国皇帝给大宋一个解释了。”张珍示意禁军把刺客押下去,包括另一个男宠一起。
“你……”周祈环顾了周围一圈,无不是对她怒目而视的人,她身边的侍卫又被禁军控制着,形势比人强,周祈又不是傻子。
现在,她这把刀要反噬了。
众人听见齐国公主笑了声,表情从轻蔑愤怒变成宛然一笑,道:“贵妃在这里设宴,故意不邀请我,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带着侍卫进来,你以为为何城门禁军会让?”
张珍猛地睁大了眼,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周祈接下来的话。
可是晚了。
周祈大声道:“是你们的皇后啊,她让我这么做的,她看你们都不顺眼,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一个别国公主背井离乡,不谨小慎微便罢了,还如此狂妄恣睢。”
“哈哈哈,都是你们的皇后授意的,要解释,去找你们的皇后要解释啊哈哈哈……”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宫人悄悄离开,去含章殿报信。
“骆七姑娘,你把齐国公主‘请’到屏峰楼去。”张珍吩咐骆乔。无论周祈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能再让她当众胡言乱语。
骆乔应了声是,拎起周祈让宫人领路去天泉池旁的屏峰楼。
“今日之事,我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希望诸位记在心上。”张珍警告了女眷们一番,不过语气缓和,又叫女官备了礼安抚,让禁军好生送出宫。
宫妃们无需张珍多敲打,她们在后宫讨生活,最会的就是明哲保身。
等人散去后,张珍请寿昌长公主一道去屏峰楼。
“齐国公主行事狂悖,她言及皇后尚不知真假,长公主您……”
“放心,我不过是要还一巴掌回去。”闻丹虽然心有不甘,可从驸马那儿了解皇帝意图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掺和立储之事。
掺和也无用,宋国的皇帝哪个不是士族的傀儡,下一个傀儡是闻端还是闻绍对公主府来说区别不大。她的皇兄,不想着收拢皇权,倒是折腾起储君来,简直不知所谓。
张珍瞅了寿昌长公主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些什么变化。
二人说话间到了屏峰楼,正好遇上匆匆赶来的皇后柳景瑕。
“皇后娘娘来得倒快。”张珍嘲讽了一句,很有宠妃嚣张的派头。
发生了这种事,她自然不能再对皇后礼数周全,否则落在旁人尤其是皇帝眼中,她就成了心机深沉了。对齐国公主拉皇后下水的话,张珍不全信也没有全不信,别的不说,今日赏菊宴定是皇后让人暗示了齐国公主来捣乱,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刺客。
“刺客呢?”柳景瑕问。
一名宫人答道:“已经押去大理寺了。”
柳景瑕点了下头,说:“进去吧。”随后先一步走进屏峰楼。
屏峰楼修在天泉池旁,楼有三层,是供帝后宫妃们赏玩观景的,因而没有正殿后殿,一楼整个就是一个厅。
厅中,骆乔守着齐国公主,抱臂问她:“你的男宠刺杀我,你不该给我个解释么?”
“我又什么好给你解释的,”周祈嗤笑一声:“那小郎是别人献给我的,我收用不到一月,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得罪那小郎,可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昨天长干里刺杀,也是你安排的?”骆乔道。
“说了,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周祈喝了一声,旋即又呵呵笑,说:“我知道你,兖州骆氏女,天生神力,豫州尚永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带了一千兵马却被你一人打得落花流水。”
“一人的说法夸张了,不过尚永年的确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骆乔一脸骄傲。
周祈抽了抽嘴角,然后说:“你想知道我们齐国是怎么看你的吗?”
骆乔反问:“你知道东魏是怎么传说我的吗?”
周祈笑容一僵。
——天降煞星,凶戾缠身,嗜杀成性,是为人形兵器。
东魏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话,便是远在成都京的她也是听说过的。
周祈又想到她刚才轻轻一甩就把一个大男人摔得吐血,一下就记起曾听到过太傅跟周禧说过的话——“此女应尽早除掉,待她长成定是大患”。
“三公主,你已经回不去齐国了,齐国皇帝不会允许你回去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骆乔问她:“除了建康,你能去哪里呢?”
周祈定定看着骆乔片刻:“兖州骆氏女,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骆乔傲然一笑:“我倒想知道,这天下能要我命的人有几个。”
周祈沉默片刻,道:“我没有派人刺杀你,据我所知,随我来建康的也没有接到要杀你的命令,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会来建康。如果有人接了我不知道的密旨,那就当我没说。”
骆乔道:“所以你们齐国是真的想杀我。”
“想要你的命的人很多,”周祈恶毒一笑:“否则怎么在你来建康的第二天就刺杀你,今天又来一个。”
骆乔笑了一下,说:“多谢提醒。”
周祈气闷:“我并不是在提醒你。”
骆乔:“哦,多谢。”
周祈更郁闷了,还想说话,就见门被推开,宋国皇后和贵妃、公主进来,她嘴一闭脸一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柳景瑕额头一抽一抽地疼。
第148章
骆乔回来三天, 连着两次刺杀,其中还牵涉到齐国公主,宋国朝堂霎时紧张了起来, 两个男宠已经移到暗狱交由干办处详查。
“叔, 他们招了吗?”
骆乔、骆意跟着张瑾进了暗狱,隔着刑房门看里面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形。
张瑾把两张薄薄的纸递给骆乔, 后者看完又递给弟弟。
再硬的嘴, 进了干办处, 张瑾也能撬开,这两个男宠的嘴轻易就撬开了,招出来的幕后主使简直不要太荒谬。
“太子暗中给自己的未婚妻安排了两个男宠?”骆乔差点儿笑出来, 自己给自己安排两顶绿帽, 要不是对太子的性子有所了解,看里面两团血肉的样子还真就会信了这离谱之事。
骆意把纸交还给典狱, 说:“可能,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安排的, 有人冒充太子准备了这两个人。”
“刺杀小乔的人手上没有半点儿功夫,”张瑾又翻出一张纸来递给骆乔,“身份已经查过了, 长沙郡人士, 祖父官至郢州西阳郡希水县令, 后落罪全家被罚没奴籍,在长沙王府里做粗使。”
骆乔看完后又递给弟弟,骆意边接边说:“我记得现在的长沙王才三岁。”
张瑾点头。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但不代表长沙王府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叔, 长干里那一次,要刺杀的不是我。”骆乔转头看着张瑾, “我是大姐姐,骆鸣雁。”
她那时是走在母亲和弟弟坐的马车旁边,大伯母和骆鸣雁坐的马车在前头,说话间说到“胸口碎大石”她就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坚硬的拳头,不想一拳打出去叫自己胯.下的马受了惊,往前跑了几步,正好就跑到了弩.箭的路径上,她矮身躲过弩.箭时顺手扯下头上一枚珠花把弩.箭打落,才没让弩.箭正中探头出车窗的骆鸣雁。
张瑾扬眉,微讶:“确定吗?”
骆乔道:“七八成吧。”
前后实在是太巧了,就连看着弩.箭朝自己袭来的骆鸣雁也没觉得是在刺杀自己。
“我来处理。”张瑾立刻吩咐典狱去义庄把长干里刺客的尸身运来。
“太子大婚,长沙王来建康京了么?”骆意仰头问道。
张瑾摇头:“没有。受召来建康的只有会稽王,豫章王年岁大了不方便移动,来的是世子。”
骆意思索着慢慢说道:“豫章王年近期颐,少见的长寿。他老人家是武帝本家兄弟,武帝朝的老人就只剩下他。长沙王……初代的长沙王与豫章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会稽王,三代会稽王都资质平平,不过这位在前年江州大旱出钱出粮赈灾,劳心费神,听说江州不少百姓家里供了他的长生牌。他的嫡长子三岁上送来建康宫,与四皇子交好。”
“这长沙王利用得还挺巧妙,明摆着其中有值得深究之事,如果朝廷真要深究,那么豫章王、会稽王甚至建康的晋王和安郡王都逃不过。一个拙劣的刺杀,把我们宋国的宗室几乎一网打尽,还带上个太子。”
张瑾惊奇地低头看着矮墩墩的男孩儿,早听说这孩子聪颖,倒是没想到他竟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许多来。
男孩儿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肉感,皮肤白到近乎苍白,圆眼圆脸与他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可爱非常,但因为瘦小叫人望之生怜。忘了是听谁说过这孩子极有灵气,羡慕骆将军有一双麒麟儿,只是这个孩子在姐姐的光环下少被人看见。
“又是太子,又是长沙王,还把齐国公主卷入其中,这是生怕我们不多想呐。”骆乔嗤笑一声。
张瑾道:“现今建康情势复杂,我们与齐国联姻,东西二魏不会坐视,各路探子云集建康京,真是少有的盛况。”
“我有一个主意,”骆意说道:“幕后之人想引我们查太子和宗室,我们反其道而行,就用那人交差,逼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不动不错,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会有漏洞,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觉得可以,不愧是我弟弟。”骆乔揉了一把骆意的头,差点儿把他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给揉散了。
张瑾没说赞同:“但这样一来,小乔怕是还会被刺杀。”
“刺杀这种事嘛……我是最不怕的。”骆乔挑起嘴角,笑容有点儿嚣张,“我就是好奇,幕后之人怎么想到用我做筏子。”
张瑾忍笑:“说不定对方也是看中了你不怕刺杀。”
骆乔嘟囔了一句“还算有点儿眼光”,拜托张瑾去查一下究竟是谁想要骆鸣雁的命,就和弟弟告辞了。
姐弟俩出门很夸张地带了二三十个随从,其中半数是林家经营的镖局里的镖师,个个都是好手,保护个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天气冷,骆乔是不让弟弟骑马的,但她还是大喇喇骑马走在马车旁,一副生怕刺客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不晓得今天还有没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