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八尺多高,两丈宽的圆形巨石从山上滚下来,这要是一路碾过去,兖州军就算不死伤过半,恐怕也要无甚战力了。
“都让开——”
骆乔冲出盾兵的保护,迎着滚木礌石而上,双手往前一推,脚下站定,浑身绷紧,使出全力抵住礌石。
礌石往下的冲力让她双臂一震,脚也往后滑了一截,差点儿把她推下去。
“啊嗷嗷——”骆乔一声吼,把礌石往反方向推。
这时,兖州金弓箭手也跃出,借礌石的掩护朝山上疾射。
骆乔控制住礌石后,就推着礌石往山上滚,她看不见前头的情形,就盲滚,滚到哪就哪里,压死谁就谁。
感谢敌人送的礌石,她还省了石头。
步兵与弓箭手借着礌石的掩护,把攻来的皂衣人都斩于刀箭之下。
哗——咔擦咔擦——
第二道岗卡的拒木和望楼被骆乔推着礌石夷为平地。
连破两道岗卡,兖州军士气旺盛,一鼓作气朝第三道推进。
骆乔嫌弃礌石妨碍了她的视线和速度,用力往旁边转向,凶猛一扔,礌石撞倒了几棵树后卡在了由三棵大树中间动不了了。
没了礌石,骆乔快速跟上先头部队,在第三道岗卡前故技重施,看见什么砸什么。
她现在丝毫紧张都没有了,反而站意高昂,若不是吴行拉着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皂衣人脸上去了。
木堡在山道上设了五道岗卡,重点在前三道。
第一道拒马陷人;第二道滚木礌石;第三道放狼牙拍。
有这三道防御工事,加上狭长山道行军不易,一般的剿匪完全能轻松应付。朝廷也不可能派几万大军用人海战术来填。
然而,今天这三道防御不说完全白给,被骆乔简单粗暴地一顿砸,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第四道、第五道岗卡更多是盘查瞭望,策应前三道与木堡之间,在巨力石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兖州军一鼓作气攻到木堡前,时间才过巳时,骆乔一石头砸开木堡大门,从吴行手中拿过长.枪,随士兵们一起杀进去。
吴行想拦她,这次是真没拦住。
“缴械不杀!”步兵幢主喊。
“杀——”骆乔喊。
步兵幢主看着骆乔,骆乔回看。
呃……
那是杀还是不杀?
很快,堡里的皂衣人就帮他们选择了——投降投得干净利索。
骆乔握着长.枪,一脸不爽,她还没开打呢,她一身武艺,不是只会砸石头。
“喂,你们投降投得太快了吧。”她用长.枪怼了怼投降蹲着的里面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你们不应该负隅顽抗吗?”然后被我统统消灭!
“小神童饶命!小神童饶命!”那人喊。
“你们前面搞那么大阵仗,现在投降又投得这么快,这合理吗?”骆乔还是不爽,手重了点儿,枪尖不小心把那人给戳了一下。
“嗷……”那人痛叫,抬头看着凶神恶煞小神童,又把痛叫憋回去了。
“不杀俘虏。”骆衡过来,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
骆乔扁着嘴看亲爹。
骆衡说道:“是我们轻敌大意了,以为区区木堡,又没有恶匪传言,就算难攻也只是地形上的,不想会有如此守卫,今日多亏有我们的铁牛将军,否则就死伤惨重了。给你记头功。”
骆乔立刻又高兴起来,放过了俘虏,提枪跟在父亲身边问:“这木堡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防守如此严密?不是山贼吧,一般山贼能这样?”
“狄丘冶知道吗?”骆衡问。
“知道呀,”骆乔点点头,“铸铜冶铁的治所,徐州要地……阿爹您是说,这个木堡也铸铜冶铁?”
骆衡嗯了声,带着女儿往里面走。
兖州军已经将木堡全数控制,俘虏皂衣人五百之多,搜出铜铁矿石无数,还有已经锻造好的铁剑铁刀和半成品等数件。
木堡依山而建,把山掏了个大洞,铁匠们就在洞中冶炼锻造,外头的木堡是这些人生活之所。
每五日有粮食送上山,每十日送矿石上来,每月一次送锻造好的兵器下山。
矿石从哪里来,狄丘冶离此处可不远,一日可来回。
“难怪那柳氏郎君要走陆路过狄丘冶翻邹山。”骆乔问:“这是河东柳搞的?徐州黄刺史知道吗?还是他也参与了?”
骆衡道:“暂时还不好下定论,这里的大管事跑了。”
“啧。”骆乔四下里看,“他能跑哪儿去?这里都是山林,有老虎哦,他是要给老虎送菜吗?”
骆衡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好了,山上的事情交给你周伯伯,咱们下山。”
“这就没啦?”骆乔感觉自己有种卯足了劲儿一拳头挥出去,什么都没打到的空落感。
这一仗,我和想象的一样又不完全一样,我还没发挥好呢,就打完了。
“山下还有事,”骆衡拍了拍女儿的肩,“阿爹没料错的话,最迟后天,徐州黄进就该找上门了。”
第63章
木堡攻克, 周访留在山上扫尾,骆衡下山回营地坐镇。
前日定下攻山计划,周访就派人给徐州兰陵郡大营送了口信, 叫他们一道。
然而徐州那边回信模棱两可, 倒是没有一口拒绝,只模模糊糊说从长计议之类的话, 兖州这边就没再多问。
邹山里有个木堡, 你说徐州黄进知道不知道?
骆乔还不想下山, 她这一仗打了,又好像没打一样,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完事儿了, 特别不爽。
“我要在山上, 我看守俘虏。”骆乔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杵,很是威风凛凛。
骆衡随她, 叫吴行跟着,又叮嘱了两句听周伯伯的话后就带了一部分兵下山。
骆乔在木堡里转了两圈, 扒拉扒拉缴获的二十来件兵器,又对被捆成一串的俘虏虎视眈眈了一会儿,把一部分胆子不那么大的俘虏吓得瑟瑟发抖便觉得甚是无趣。
实在没找到她能做的事情, 她看着吴行, 突发奇想:“吴叔, 您跟我去把半山的那个礌石搬回去呗。”
“小乔,你把那玩意儿弄回去干嘛?”吴行不解,并因这个想法大为震撼。
“这是我的战利品嘛。”骆乔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上了一次战场, 也要拿点儿战利品回去作纪念吧, “我拿回去给席臻显摆显摆。”
吴行被她给逗笑了。
不过想到那个巨大的礌石,吴行心中有些后怕, 也庆幸。
好险是骆将军的女儿一起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那行。”吴行答应,不过有件事可得事先声明:“那玩意儿小乔你只能自己拿,你要是半路上拿不动了,可没人能帮你啊。”
骆乔哼唧一声,她才不用帮呢。
吴行叫了两火士兵跟着他们一块儿下去,虽说战已经打完,但说不定还会有漏网之鱼,骆乔的安危不能轻忽。
一行人下到半山处,找到了那块礌石。
然而,扔的时候很潇洒,想要再捡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圆滚滚的礌石卡在大树中间卡得位置太巧妙了,让骆乔找不到地方下手发力,除非把那卡着的大树先弄倒一棵。
可人家大树长这么粗壮少说也得长了个几十上百年吧,弄倒多可惜。
骆乔试来试去试下手的地方,试得自己是满身大汗,礌石却纹丝不动,大有一种“你尽管试,动一下算我输”的嘲讽。
士兵们也一起出主意,要怎么在不伤及大树的情况下,把这礌石给弄出来。
“我们去找根绳子来把它捆着拖出来。”
“请问要怎么才能捆住礌石,抬都抬不起,缝隙都没有。”
“那找根铁棍撬,撬起来,然后推出来。”
“你觉得咱们这二十来个人,是能撬还是能推?”
“唉……”骆乔望石兴叹,“早知道就不扔这么随便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安慰她:“要不就放在这里,作为骆姑娘你的标志,以后有人来到邹山,就都知道骆姑娘曾经在这里经历过怎样的战斗。”
另一人又说:“要不掰一块下来,当做纪念带走,再在这礌石上刻字,告诉所有人这是骆姑娘你的礌石。”
骆乔一拍石头,觉得可行,就从靴筒里拿出小匕首,准备刻一个铁牛大王印。
士兵们或坐或站或围观骆乔刻印。
忽然,吴行警觉地看向山下,骆乔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吴副将,骆姑娘,怎么了?”一个士兵问道。
吴行道:“有人上山了。”
骆乔道:“不止一个人。”
士兵们顿时拿起兵器,分前后站在骆乔、吴行周围,紧紧盯着山道。
骆乔从吴行手里拿过长.枪。
不多时,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可以看到人了。
来人目测是两队士兵,穿着宋国士兵布甲,领襟处的颜色却与骆乔身边的兖州兵身上的不一样,兖州兵的布甲领襟颜色是赤色的,这两队士兵的是茜色。
来人是徐州兵。
吴行看见,叫身后两名士兵上山去报与周访将军知,他则走到山道中央,拦在徐州兵面前,朗声道:“在下兖州先锋军骆衡骆将军帐下副将吴行,而等话事之人是谁?”
“我们要上山见周将军,还请吴副将让行。”徐州兵里一名看起来应该是队长的人说话,语气却没有很客气。
兖州兵们怒目——你们徐州的,叫你们攻山你们不来,现在咱们攻克了你们来得倒挺快,不仅不见礼,还敢对我们吴副将大声说话,可能得你们!
骆乔拍了拍护在自己身前的士兵,他挡得太严实了,她又没有那么高,搞得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