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等凌尘,一边也给分身收集了不少灵液,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察觉到凌尘快要调息结束,沈映宵立刻停下动作,整理好仪态。
然后在凌尘睁眼后,平静道:“玩够了就回去吧。”
顿了顿,又故意看向沈映宵,有些为难似的:“你这徒弟……”
凌尘也在想这件事,而且已经有了打算:“我有一事相求。”
沈映宵装模作样地挥挥扇子,遮住越来越开心的表情:“说说看。”
凌尘:“我在北边的墟址山有一处洞府,你带着我的信物过去,将映宵安置在那。那里有现成的阵法,开启后无法出入,灵力浓郁,他可在那里安心修行。”
沈映宵捏着扇子的手忽然顿住。
沉默片刻,他若无其事地笑道:“灵气再浓,莫非还能浓过我的洞府?你若求我两句,我倒也不是不能把他带进去。”
凌尘摇头:“就去墟址山。”
他原本以为徒弟到了元婴期,便不会再有人觊觎。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打映宵主意的人不仅没少,反倒更多了。
尤其是近来徒弟在神兽宗中遇到的危险,让他越想便越是理解戚怀风先前的举动。因此来的路上,凌尘已经想好了沈映宵今后的去处。
至于丹修的洞府……
他从没考虑过这里。
看上去再纯良的丹修,也还是丹修。把徒弟放在他手里,凌尘实在放不下心。
他自己的修为已有合体期,到了这个境界,即便他愿意配合,丹修也断然不敢胡来,否则万一元婴爆了,丹修和他的宝贝炼药室都会付之一炬,因此无论他想做什么,无意间便会有所收敛。
可徒弟只有元婴期,在一个合体期的丹修手中根本掀不起风浪。
即便有理智和心魔誓压制,丹修一时能待他如常,可天长日久,万一哪天银面人忽然遇上瓶颈,又恰好看到映宵从他眼皮子底下路过,冲动之下顶着滋生心魔的危险,硬是将人抓去实验怎么办?
若这样做,简直像在猛虎旁边放了一只兔子,凌尘实在担心哪天沈映宵一路过,人就会被咬上一口。
与其那样,不如趁现在丹修对映宵没什么兴趣,请他将人送到洞府。之后一旦那里的阵法启用,以银面人的阵法造诣,他绝对没有将人再偷出来的机会。
……
凌尘顾虑良多,可这些话落在沈映宵耳中,却只有一个意思。
他调侃似的笑了起来:“不过是被徒弟亲了一口,何至于如避洪水猛兽。我的洞府里又不是没地方住,届时你们每天聊上两句,慢慢开解,岂不正好?”
凌尘听他愿意让徒弟每日跟自己相见,反倒更放心让他将人送走。
此外,银面人说的倒也不全错:他的确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徒弟——映宵性子有多倔,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若是徒弟醒后仍要……
凌尘垂下视线,敛下表情,仍旧坚持自己的主意:“送去墟址山吧。他只是一时想岔,那边地广人稀,正好让他冷静一番。”
剑灵:“……”
它已经不敢看沈映宵的表情了。
先有希望再失望,才是最坑人的。若早知道师尊这么油盐不进,刚才它就不该拿那些话去劝主人。
……可谁能想到凌尘刚才自己都快亲上去了,却仍要憋着劲把人送走!
剑灵心情十分复杂。
同时又十分疲惫。
——不管了,随便吧,总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谁爱管谁管,它好累。
话虽如此,过了片刻,剑灵却仍旧忍不住瞄了沈映宵一眼,意思着想劝两句。
谁知沈映宵却比他想象中平静。
……平静中又酝酿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风暴。
见凌尘坚持,银面人沉默许久,笑了一声,轻轻松松揽起沈映宵。
他抛玩具似的颠了颠昏迷不醒的人:“好,既然你不要,那就交给我吧。”
“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转过身时,沈映宵紧抿着唇,目光沉了下去。
……你不想再见到本体,那我可就放开用了。
反正不管用成什么样,带回轮回司花点灵石都能救,留一口气就行。
第95章
沈映宵先把凌尘放回了本命洞府的后院。
要出去的时候, 凌尘取出两枚玉符交给他,一枚用来触发那处洞府的封印,另一枚则让沈映宵转交给沈映宵。
沈映宵:“……”嗯, 都是给我的。
他接过两封玉符往袖中一丢, 正要走, 凌尘却又道:“等送到人,劳烦同我说一声。”
沈映宵随意应了一声, 转头走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凌尘无声吐出一口气,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像在尽力压制着什么。
体内的魔种今日格外不老实。凌尘调息半晌, 总算把那一丝躁动压制了下去。
渐渐快要入定的时候, 脑中却忽有一道声音响起,魔种嗓音惑人:“你所言皆是于理不合、师徒逾矩, 可有一事倒始终没听你谈起——你喜欢他吗。”
“这场面……你可还满意?”
一幅旖旎画面在眼底铺开,若沈映宵在这, 就能发现这和自己先前看到的大差不差, 只是床上那人换成了他。
凌尘豁然睁眼, 猛地想要起身, 又被身上的白玉锁链拽回原处——银面人今日心情似乎不好, 链条收得格外紧。凌尘躲闪不了,只得被迫坐在原地,他仰头抵住身后的白玉莲叶, 按着膝盖的手臂无声绷起青筋,同那些突如其来的画面抗衡, 不肯被拖入幻境。
缓过这一阵, 凌尘低低喘息片刻, 忽然道:“你是何时死的?”
那道不断扰乱着他的声音一顿。
许久,魔种幽声道:“浊气与天地同寿,谈何生死。”
“不必隐瞒,我认得你的语气。”凌尘脑中幻象散去了些,他扶着莲台缓缓坐直,“‘与天地同寿’,说得洒脱,可如今能被化成这般模样,说明你不仅已死,且死状必定极惨。”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魔种低笑起来,听不出心情如何:“以前倒不知你如此牙尖嘴利——怎么,被徒弟啃了一口又不舍得责罚,就跑过来找别人撒气?”
凌尘平日里不爱与人斗嘴,但毕竟有一个精于此道的徒弟。
他闭着眼想了想戚怀风此时会说什么,低声道:“外界都在传,魔尊已寻到突破契机,即将晋入大乘,飞升成仙。未曾想私下里这位‘仙人’早已身死道消,不知被谁被抽干浊气制成魔种,只余一点残魂,靠着惑人为生。”
“……”
可能是这个痛脚踩下去太痛,魔种短暂竟没有言语。
凌尘闭了闭眼,趁机猛地向元婴一刺,魔种被强行激荡起来,彻底引动了封印阵法。凌尘体表浮现出道道银痕,魔种被彻底封死。
耳边瞬间安静,那些幻境也终于不见了。
凌尘这才松懈下紧绷的身体,疲惫地靠住身后莲叶,将脑中画面驱散。
他引来一股灵泉濯去身后冷汗,然后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丹田,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
沈映宵的分身带着两枚玉符,回到了刚才所在的秘境山洞。
满池灵液只余一个浅浅的池底,本体伏在水中,眼眸阖着,发丝随着水流散开。
沈映宵没看本体,只埋头将所剩不多的灵液全部收拢。
然后他取出袖中玉符看了一眼,先将那枚用来关本体小黑屋的玉符激发。
清冽灵力涌出,却没找到可供对接的阵法,只得停滞片刻后,无声散去。这期间沈映宵往前走了一步,特意沾上了一点气息,假装自己真的去墟址山送过人。
用掉了这枚讨厌的符篆,他这才取出另一枚凌尘留给本体的玉符,
拿在手里打量片刻,发觉这需要对应的气息才能打开,沈映宵于是俯下身,把这枚玉符塞到本体手里。
然后他进到本命空间,将分身放到洞府的角落,意识又回到了外界的本体当中。
一息后。
沈映宵在本体中睁开眼,握着玉符,从地上缓缓坐起了身。
他盯着手中玉符看了半晌,哼了一声,这才很勉强似的输入灵力,将这枚师尊留给他的东西激活。
然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话:
[莫要多想,专心修行。]
沈映宵:“……”
他不信邪,翻来覆去地看。然而的确只有一句,旁的连一个标点都没有。
……刚才明明看师尊涂涂改改刻了好几回,结果就这?
沈映宵眼角微抽,很想啪一声将这东西砸到地上,再踩上两脚,以示愤怒。
可凶恶地盯着玉符看了许久,他到底还是嫌弃地将这东西往袖中一丢,收了起来。
然后强迫自己想正事。他看向剑灵:“封在你剑鞘里的那颗魔种,近来如何?”
剑灵回忆了一下:“很老实。”
沈映宵微一点头:“是时候把它也种进本体了。”
剑灵一怔:“现在?”
沈映宵也一怔:“当然要等离了神兽宗再说,这里又不安全。你想什么呢?”
剑灵:“……”
……谁让你刚才一副阴沉反派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打算等师尊不在,立刻按着本体大卸八块。
沈映宵猜到了它在想什么,冷哼一声:“魔种的事不能有闪失,我知道孰轻孰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