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留下,好好批判。
……
花了许多天,沈映宵才终于把乱七八糟的杂书摒出脑海,专心做起了正事。
戚怀风果然没再在他“昏迷”的时候叫醒他,而是越发忙碌起来。
师弟都忙成了这样,做师兄的当然也不好闲着。
于是沈映宵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拽来剑灵一起捋着这些事,尤其是关于那天袭击他的黑袍人幕后是谁。
“最可疑的便是宗主了。师尊体内那颗魔种,也不知是何时何人种下的。他交际不多,除了在人丁稀少的朗月峰里待一待,便是被宗主召见。”
剑灵听到“师尊”俩字就一激灵,想跑,却被沈映宵硬招回来。
它只好留下跟主人一起分析,并悄悄把话题引到别处:“的确,而且先前你被黑袍人找上时,是宗主让戚怀风去秘境探查,支开了他。”
沈映宵却又迟疑:“师弟之前在傲天宗闹出得动静太大,他真正的修为早就瞒不住了。不过我遇袭期间宗主让他出行一事,倒是指使得坦坦荡荡。而且这行程早被定下,有不少人知道戚怀风那时会去秘境,所以其他人顺势来找我也有可能。不过……”
沈映宵一锤定音:“不过就先怀疑宗主吧。”
剑灵一怔:“为什么?”
沈映宵:“目前也没有别的怀疑人选,那岂不是只能先怀疑他了。”
“?”剑灵,“我觉得有一点点草率。”
沈映宵于是不那么草率地想了想:“宗主掌控着上一代宗主传下来的宗门大阵,在天行宗界内,即便是合体期,在他手上也讨不了好。
“若幕后之人是他,那个黑袍人的所作所为倒是都能对上——有大阵帮衬,他们才有信心在用我引出师尊和分身后,将人制服。只是后来见去的不是师尊,宗主才没妄动,任那黑袍人当了炮灰。”
剑灵想想觉得挺有道理,同时却又有些头疼:“若是这样,只要宗主缩在天行宗不走,我们岂不是奈何不了他?”
沈映宵摇头:“宗门大阵再复杂,也只是几道阵法,短时间的确难以突破,但只要足够有耐心,却能慢慢制造破绽。
“而且天行宗范围广博,阵法维护困难,以前还有师尊帮忙,如今师尊在我洞府,宗主迟早会应付不过来,被内鬼击破。”
剑灵:“你说的内鬼,是指你那小师弟?他这些天莫非就是在忙着破坏宗门大阵?”
“或许吧。”沈映宵想了想,“而且不用弄坏太多。以宗主的性子,只要他觉出大阵有异,就一定会按捺不住,有所行动。”
正说着,屋前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沈映宵一怔,倏地抬起头。
从窗口望出去,赫然见一把灵剑停在院外,上面落下一个人。那人赭衣玄冠,留着一把垂直胸前的长髯,眼角微垂,显得眸光阴险又深沉。
——正是他们刚才在讨论的宗主。
沈映宵:“……”
剑灵:“……他真的行动了。”
戚怀风自从那日接了符鸟出行,便没再回来。
这几日沈映宵不再“昏睡”后,火灵分身也时时外出,大概正忙着破坏宗门大阵,此时恰好不在。
所以现在,只有沈映宵这个“虚弱不能自理”的病号独自在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动手的绝妙时期。
剑灵碰碰沈映宵:“你说,宗主的‘应对’……会不会是指趁你落单,抓你过去当人质?”
顿了顿,它又严谨道:“也不一定——乐观一点想,如果宗主不是那幕后黑手,那么他此番找上门,或许只是又找到了什么合适的联姻对象,于是想趁师弟不在,抓你去结婚。”
沈映宵:“……”乐观?
第66章
沈映宵看着从天而降的宗主, 心里悄悄对剑灵道:“比起结侣,我觉得还不如被拎走当人质,毕竟人质能随时把自己偷走。”
剑灵:“那你猜宗主是来做什么的?”
它本以为来人要被院外的阵法困上一阵, 谁知宗主凝视那阵法片刻, 微一拂袖, 竟轻易就走了进来。
剑灵怔了一下:“戚怀风的阵法有这么好破?这宗主深藏不露啊。”
沈映宵:“宗中大型阵法都要流经宗门大阵,受他掌控, 这阵法原本就防不了他。至于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想了想,“试试就知道了。”
恰在此时,宗主踏进院子, 朝沈映宵这边看了一眼, 走了过来。
沈映宵受到惊吓似的, 砰一下关上了窗。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窗户, 握住了剑柄。
然而下一刻,反倒是后方传来了一道声音:“躲什么?”
沈映宵倏地回过头, 宗主竟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他站在一丈之外, 像个慈祥的长辈似的朝沈映宵招手:“上前来, 让我看看。”
沈映宵想要拔剑, 剑刃却被宗主的修为牢牢压在剑鞘当中。他脸色有些发白, 只得又往后退了几步,防备之意全写在了脸上。
——如果宗主没什么问题,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沈映宵, 那么这会儿可能会觉得他一惊一乍,脑子有病。
如果是来抓他结侣, 见他这么抗拒, 或许会心中恼怒, 沉下脸痛斥他不顾大局,只顾小利。
然而都不是。
宗主同他对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脸上那一点慈爱收的干干净净,只轻声道:“戚怀风都告诉你了?”
剑灵惊讶:“他真的有问题?可是他修为才刚分神期啊,作为幕后黑手来说,也太摆不上台面了吧。”
沈映宵抿了抿唇,缓缓退向窗边,像是想从窗户逃走。
宗主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抬手一握,沈映宵便被隔空吸来。宗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人拽到身前,狭长的眼睛幽沉地盯着他:“师侄可莫要讳疾忌医。”
沈映宵感觉到他的灵力沿着腕脉钻入,立刻暗暗松动了银纹封印。
魔种的气息从元婴渗出,沈映宵阖眸缓缓呼吸着,竭力压制住浊气蔓延带来的痒意。那股麻痒刺入骨髓,让他的挣扎渐渐显得无力。
宗主很快就探到了魔种,他显然十分忌惮这团凝练的浊气,没敢细看就将灵力撤回,但却仍旧发现了问题。
他不由恼怒道:“你的经脉怎么又断了?”
沈映宵像是不想多说,又挣不开他的手,只得蹙眉别开了头。
心里却忍不住道:“什么叫“又”,说得好像我天天断经脉一样。”
“你一个人断过的经脉,比你们整个朗月峰加起来都多,他用个‘又’字怎么了。”剑灵道,“不过他居然没问魔种,看来指使黑袍人的真的是他,这就不装了?”
它为宗主卸下好人假面的速度感到惊叹,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
剑灵伸出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沈映宵:“你本体已经弱到让人家连戏都懒得演了,有空赶紧给本体补一补。”
沈映宵被它说的很没面子:“什么叫弱,我这叫诱敌深入——若是在陷阱上放个钢铁诱饵,人家肯来吗?”
可惜现在不是和剑灵拌嘴的时候。好不容易宗主上钩了,得赶紧看看这人有什么消息。
沈映宵一边试着从他手中挣脱,一边冷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宗主原本打算带上沈映宵去一个地方,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一眼没看住,这人的经脉就碎成了这样。连他都忍不住为这师侄的受伤频率烦躁起来。
但事已至此,既然他已经出面,便不能将人继续留在戚怀风这边。
宗主想了想:“罢了,你先随我走。”
沈映宵像是不愿,然而对方显然不是在跟他商量。话音落地的同时,一股灵力从宗主指尖放出,轰然钻进他体内。
一阵剧痛流过,沈映宵颤了一颤,一声不吭地软倒下去。
宗主顺手接住,扛起他离开。
……
“是错觉吗,我这师伯绑架人还挺熟练的。”沈映宵的神智退回了本命洞府,他换上分身,对剑灵道,“你去外界留意他的动向,随时告诉我。”
剑灵:“……”宗主绑人熟不熟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个被绑的越来越熟练了。
它摇摇头,回到外界的本体旁边,仗着别人看不到它,开始嚣张地跟踪宗主,同时把消息同步到沈映宵那边。
很快,沈映宵耳边响起了剑灵的实时播报。
“他带你回了主峰的府邸,路上避开了人。”
“他带着你进书房了。”
“书房后面竟有一间密室。他带你进去了。嘶,他把你扔地上了,不能轻点么!好歹是你亲师伯。”
“嗯?他又想起什么,走过去把你重新捡起来了。”
沈映宵听出了它对本体的心疼,无奈叹气:“……别打乱我的思路,你挑重点说。”
“哦。”剑灵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阵。
它调整了一下状态,再开口时,描述的事情就有条理多了:“宗主放好你之后,激活了密室的一道阵法,应该是专门用来关你的。之后他又独自回了书房。”
“他在给什么人写信,用了暗语。上面的字我看不懂,不过他这副皱着眉头的表情,倒是和刚才探到你经脉时一模一样,应该是在找人商量你经脉断裂的事。”
说到这,剑灵忽然没声了。
沈映宵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询问:“怎么了?”
剑灵鬼鬼祟祟的:“嘘,小声些,我在偷看他桌上的书卷。”
沈映宵:“……”偷看?你就是嚣张翻滚着从他面前路过,他也发现不了。
不过好歹是在干正事,如果剑灵觉得这样更有代入感,那就随它去吧。沈映宵没再多问,安静地任它看着。
……
剑灵在看宗门任务备份,以及摆在案上的天行宗舆图,图上有些地方画了标记。
过了一阵,它隐约明白了什么:“宗主恐怕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濒临暴露,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明目张胆地给戚怀风布置各种外出任务,几乎都没停下来过——可能是因为上一次支开你师弟的举动太明显,所以这次他干脆接连不断地将人支开,让别人没法判断他究竟会在哪一次动手。”
沈映宵沉默了一下:“我还以为宗主只是不在本体面前装慈祥,没想到在戚怀风那里他也早就不装了。这位师伯浓眉大眼的,居然如此精通摆烂之道。”
“你师弟也是听话,居然还真的去做任务了。”剑灵叹了一口气,“不过编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危险任务,也怪费脑子的。我若是宗主,就拿你当人质,逼你师弟自残,这样一劳永逸,也就不用一直费劲地支开他。”
沈映宵哼了一声:“我只是一个天天被他嫌弃的师兄,当不了这种分量的人质。何况宗主也定然知道师弟不是蠢货——若他真的自伤,我们两个就完全任人拿捏了。宗主大概发现了他身上秘密多,懒得跟他死磕。”
剑灵还在偷窥宗主的书房:“这里居然还有一些魔修的东西。你们这宗主问题很大啊,他又掌控着宗门大阵,如今整个天行宗都很危险,你师弟既然察觉了蛛丝马迹,为何不预先带你离开?”
“……”沈映宵总感觉自从他告诉剑灵它与凌尘独处的那四五天,自己是被戚怀风拖住才没能回到本命洞府的,剑灵就对戚怀风有那么一点点的意见。
好歹算是队友,内讧算是怎么回事。
沈映宵只好捏着鼻子帮烦人的师弟说句话:“我体内刻着未知的阵法,那黑袍人也特意找上了我。这种时候一味逃走毫无用处,没准反倒死得更快——若是我,我也要留下看看他们究竟有何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