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风收回手, 没有给他:“你们先前被关押在哪。”
沈映宵:“……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这方世界根本没有本命洞府这种概念,前脚泄露了关押地点, 后脚天雷就能追下来劈。
戚怀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师兄并非真的不知, 而是在刻意隐瞒。
——是不相信他能帮上忙, 所以不愿告诉他, 还是……另有原因, 不能开口?
戚怀风忽然想起在其中一段影像里, 那个银面人在沈映宵身上涂画过一种异常复杂的阵法。
他眸光微沉,忽然抬手捏住沈映宵的脸,趁这师兄没反应过来, 两指一掐。
唇齿被迫张开,沈映宵舌上的一片银纹顿时撞入他眼中。那些禁咒般的烙印缠绕过舌尖, 不断往深处蔓延, 一直深入到喉咙看不见的地方。
沈映宵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愣了一下。两颊传来被捏开的微痛,没等回过神,戚怀风居然又伸手去扯他的领口。
沈映宵这次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想起前世这个孽徒疑似突然对师尊动了心思,他顿时警觉,挣扎起来:“住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难不成还想连他也一起关进小黑屋?!
戚怀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没能看到他身上的样子。
不过目光落在沈映宵颈侧,他忽然平静下来,发觉自己想岔了:沈映宵的脖颈光洁干净,并没有阵纹出现——而印象中,那银面人的确在沈映宵脖颈上涂画过不少,只是后来体表的阵纹全都隐藏了起来。
也就是说,并不是这几日那银面人来过,只是他之前没注意到师兄的嘴,所以才没发现舌头上的阵纹。
这让戚怀风心里略微一松:这几日,他已经把这方小院布置得密不透风,若银面人当真在这期间来过,而他却一无所知……
那日后除了将这麻烦的师兄随身带着、始终保持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他着实没有其他万无一失的法子了。
……还好,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戚怀风望向沈映宵:“他下在你体内的那道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沈映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往本体皮肤上涂画的影像,也被他瞧见了。
被同门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大师兄的威严彻底扫地。沈映宵耳边嗡嗡的,越发想就地刨个坑把这师弟塞进去埋住……可惜打不过。
可怜的元婴期修士只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抗议,他拂袖转身,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与你何干。”
戚怀风沉默地望着他,居然没再开口。
前方,沈映宵背对着师弟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不禁有些疑惑。
他悄悄跟剑灵嘀咕:“他这就不追问了?我连剑都准备好了。”
沈映宵轻轻抚过腰侧剑柄。倒不是准备拿这剑去捅小师弟——他一个做师兄的,怎么好对师弟动手。何况若是真捅了,届时怕是连戚怀风的皮都蹭不破,剑就先化了。
只是事到如今,沈映宵实在不知该怎么编下去。只能代入了一下前世的自己:如今师尊受难,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被关,自己除了替师尊试药毫无办法。而挣扎间,他最狼狈的一面又被自家师弟看到,还被不住逼问……
若真是前世的他,恐怕只会觉得屈辱至极,气到拔剑抹脖子以死明志。
这时的他却不一样:在那些现代小世界,什么光膀子泳裤他都被迫见过了,知道坦露上半身的影像被拍下来传出去也不算什么,不过……
沈映宵还是惦记着自己那几颗留影珠:“不过这种发展放在我身上,似乎还算合理——没准我可以拿自己当人质,把留影珠要回来?”
没等剑灵回话,忽然,腰侧一轻,掌心也空了。
沈映宵一怔,倏地回过头,发现他的佩剑居然被戚怀风抽走了。
戚怀风站在他身后,看了一眼他刚才抚剑的手:“不想说便不说,我又不是非要从你这里问出结果。”
沈映宵:“……”
戚怀风又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再多问。是那丹修丧心病狂,你又何须自扰——还是说师兄喜欢遇事就一走了之,把烂摊子全都丢给别人收拾?”
沈映宵:“……”什么叫丧心病狂,哪里丧心病狂了,那丹修明明一直在救人!
不过作为一个乐观的人,他很快抓住了重点:听这话的意思,师弟好像不会再追问了?
他悄悄抬起头,迟疑地看了戚怀风一眼。
戚怀风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先走了,你这几日好好休息。”
见他真的转身往门口走去,没再追问,沈映宵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紧跟着又想起什么,快走几步追上戚怀风,从后一把扯住他袖子:“那个……给我。”
戚怀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见他不像心存死志,这才把配剑递了过去。
沈映宵收起别在腰间,又伸出手:“还有。”
反正都已经社死了,面子里子都丢没了,师兄的脸面也已然长逝……但资料还有机会挽回。
那些影像不能丢。
戚怀风见沈映宵竟然还在惦记着那些珠子,蹙了蹙眉:“你要这些做什……”
话到一半,想起刚刚说了不再追问,他无奈地闭了一下眼,取出那些灵珠。
同时心里不禁暗想:那丹修该不会真的在逼迫沈映宵重复观看这些东西,好在下次的实验里更加配合他吧。
……或许那烙在舌尖的阵纹,便是他不听话时的监督和惩罚?
戚怀风越想便越是杀意暗涌,他指尖收紧,是真的想将手中这些刻录着残酷影像的珠子一把捏碎。
可见沈映宵眼巴巴盯着,似乎这东西极为重要,又想起那效果未知的阵纹,他只得暂且忍耐下来,递还过去。
沈映宵伸手接过,小心收好。
戚怀风看了他片刻,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沈映宵问剑灵:“师弟真的走了?”
剑灵的感知比他要更敏锐一些,点了点头。
沈映宵抱着珠子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到床边,疲惫地往床上一瘫:“有时候真想要个不那么天才的师弟,或者至少不那么敏锐。”
剑灵却望着他手中的那些留影珠:“我觉得这些若被他捏碎,其实也挺好的。”
沈映宵一提起这事便不禁头大:“别乱想了,师尊才不会擅拿别人身上的东西。”
剑灵:“可若他觉得那是一些心怀叵测之人留下的东西,肯定拿的比你师弟更快。”
沈映宵:“……”
回去他就把留影珠锁好——成熟的修士绝不在同一件事上翻车两次!
不过提起这个,他倒忽然有些想念师尊了。
……
成熟的修士也绝不委屈自己,想到就要去看——反正人都锁在自家后院了,该背的锅也都背全了,不看白不看。
于是没多久,本命洞府当中,便多了一道黑衣身影。
沈映宵神智进到本命洞府,换上分身。他整理了一下镶着银丝的黑衣,又挑了个好看的镂空半脸面具,对着银镜照了照,满意地微一点头,径直去了后院灵池。
这几日他闲来无事,在师尊的白玉莲台旁边加了个临时打坐台,免得每次去探查凌尘的状况,都不得不站在水里。
凌尘似乎在专心阖眸调息,沈映宵进了后院他也没睁开眼睛。不过在沈映宵飘身落到旁边那个打坐台上的时候,凌尘倒是略微动了动,露出手腕,方便他探查状况。
沈映宵这次却不是来做正事的。
他没发现凌尘微小的动作,整理好衣摆才重新抬起头。仗着凌尘在专心调息,沈映宵托腮直直望着他,感受着师尊那至清的灵力拂过身侧,将他缓缓包裹。
全村被魔修灭族时,沈映宵年纪还小,许多细节都已记不清了,但那时的惊慌无助却像是牢牢烙在脑中,让他做了许久的噩梦。
不过噩梦往往没做多久,便会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白衣身影打断——凌尘仿佛能用实力碾碎一切困境,不管是心情烦躁还是恐慌无助,往他旁边凑一凑,沈映宵便能很快平静下来。
……社死的时候当然也一样。
沈映宵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只能看着,要是能上手抱一抱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心中微动。
——师尊正专心调息,此时他对外界的感应,或许没那么强?
想到这,沈映宵忍不住往白玉莲台挪了挪,悄悄伸出手。
……然后冷不丁对上凌尘睁开的眼睛,又默默将爪子缩了回来。
做坏事被当场抓获,总是难免心虚。又想起刚才在小师弟那里痛失秘密。沈映宵低下头,积累的霉运涌上心头,忽然有些委屈。
凌尘:“……”
他只是疑惑银面人为何迟迟不来探他的腕脉,所以才睁眼看了看。怎么这人还独自委屈上了。
原本不想理会。可不知为何,看着这银面人,他竟忽然想起了徒弟从前遇事不顺时,那副难过到极致却强撑着不肯露怯的模样。
……怎么会忽然想起映宵?明明两个人一点都不相似。
不过凌尘倒是记起了另一件事:丹修修行起来,进境往往十分缓慢。而眼前这银面修士是合体期修为,所以他便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阴险老妖怪。
但此时看来却不是这样。这个丹修的年纪,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小上许多,没准是跟徒弟不相上下。
凌尘望着银面人,不知为何有些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想起这段时日,银面人除了不让他离开,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他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需要我试药?”
沈映宵一怔,摇了摇头。
凌尘:“找到了宝物却搬不走?”
沈映宵还是摇头。
凌尘:“有人打不过?”
顿了顿,他回过神,语气重新平淡下去:“有也莫要找我,我不助纣为虐。”
沈映宵:“?”
……那你问什么!
第63章
沈映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惊讶地问剑灵:“难不成刚才,师尊是想主动给我帮忙?”
他的第一反应是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
……很好,没有用错身体, 不管是常用的服饰还是修为, 他现在都是那个一身黑衣的神秘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