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怎么会是吃掉自己最忠诚的伙伴?
许清月睁大了瞳孔,瞳孔深处倒映出那些女生们残暴分食完了各自的蛇,脸上洋溢着笑意、痛苦、恶心走下船,离开了。
外面的马路安安静静,毫无人烟。
那些打渔的渔民们,从第一天到现在第六天,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不打渔了,他们不出海了,他们连海边也不来了。
陷阱,都是陷阱。
许清月掐住自己的腿,让自己再撑一点时间,撑过十五天。
快了,还有九天。
很快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她安慰自己,催眠自己。
“月、月……”
陈小年动动手指,拨动许清月的手指。
她们都没有力气了,坐在地上,尽量不耗费体力。
许清月缓慢地挪动头,非常龟速的挪动,脑海仍然一阵恍惚,她晕眩地眨着眼,指甲掐住大腿肉,迫使自己清醒一点。
“我、们……不吃、吗……”
陈小年喃喃开口,视线瞥向餐桌。她的黑曼巴比起那些女生们的蟒蛇,非常小。拼一拼,她并不是不可以。
许清月摁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为、什、么?”
陈小年不理解,皱起眉毛。
周洁婕几人望过来。
她们挨着坐,很近,但现在的状态,每个人说话的语气如同将死之人,虚弱断续。
方巧用手撑住地面,往许清月靠了靠。
几人靠在一起。
许清月张开干裂出血的嘴,气若游丝地说:“这是终场游戏。”
几人不懂。
许清月停顿良久,憋着一口气说完一句话:“游戏规则三:完全吃完属于自己的食物后,取得终场游戏的胜利,胜利者可离开这里。”
“在最开始……我们进来的最初,还有一段总规则,许是很多人不记得。”
她却记得。
“游戏总规则最后一条:最终获得游戏第一名的幸运儿将获得十亿黄金,及至高无上的权利。”
“总规则……才是最高的。终场游戏只是总游戏中极小极小的一场游戏。终场游戏的胜利者不能代表总游戏的胜利者,她们可以离开这里,离开游轮,她们……离不开游戏。”
“走不掉……”
“snake在考验我们,背叛和忠诚,抉择哪一个。”
“背叛,会死。”
——这是她回答snake的,当时,snake笑了,是和曾经观看她们的笑不同。
周洁婕几人沉默。她们没有许清月想得那么多,她们看见一个接一个离开的女生们也心动了,迫切了,只是因为许清月没有动,她们等了等。
却不想,果真是陷阱。
离开的第一个人,就是引诱她们往陷阱里跳的猎物——而第一个猎物,是许清月亲口引导的。
方巧用仰慕的目光去看许清月,只觉许清月太聪明了,从最开始到现在,坐得最稳当的只有许清月。
她们所有人,都意动过。
“九天。”
许清月说。
几人都懂,还有九天,撑过这九天,便好了。
“暖暖……她们……”
陈小年开口。
许清月抿嘴,嘴唇牵动扯得干裂的地方撕开了伤口,浸着血来,刺得嘴皮生痛。
她任它流,没有舔。舔只会更干更疼。
宴会厅里女生们撕咬的声音此起彼伏,陈小年闭上嘴,她知道这句话算是白问了,许清月和她们坐在一起,她们不知道童暖暖的情况,许清月也不会知道。
雪白的水晶光里染进了一点金黄的颜色,陈小年回头,看见佣人们钳制着几个人走进来。逆着光,看得不太清。
佣人们将她们往宴会厅一丢,关上了门。
她们踉跄几步站到了水晶灯下,看见餐桌上的疯狂场景,俱是惊恐地尖叫一声,扑到墙壁边吐了。
“马雪。”
陈小年念了出来。
马雪,蒋慧兰,韩淑珍,纪媛生,冯琴。
她们被抓回来了。
“那暖暖和朵朵……”
陈小年急了,纪媛生都能被抓住,暖暖和朵朵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许清月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沉凝了。
她不是担忧童暖暖和朱朵单,她在想沈清。
纪媛生在这里,沈清会来。沈清来,方婷……
许清月开始担忧方婷的脑回路,会不会跟着沈清来……
希望方婷在这种时候,能像在房子里那样,清晰一点。
许清月闭上眼,听见蒋慧兰和韩淑珍在对餐桌前的女生们嘲讽骂咧,说她们发疯,连蛇都敢下口。
那些猛兽一样啮噬的女生头也不抬,只顾着吃自己的蛇,满心思都是再快点,再吃多点,再快点,快点吃完,快点离开。
除了吃,除了离开,什么都和她们无关,她们只想走!
吕晓婷一抹嘴,对韩淑珍她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裂开的牙齿上还沾着半块蛇的鳞片,韩淑珍有点被她的疯吓到,往后退了两步。吕晓婷上下扫视她,嗤笑一声,对缓缓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地下了船。
韩淑珍怔怔看见她走上大马路,遥遥对她们挥手。
“这……她离开了?!怎么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去看蒋慧兰和纪媛生,她们逃到小镇上,在车站里,被佣人抓住了。怎么吕晓婷可以离开?
舱门关上,后门打开,厨师们端着银蛊进来。
蒋慧兰一看那银蛊和餐桌上染了血红色的银蛊一模一样,脸色骤变。
“请用餐。”
厨师们礼貌地为她们掀开银盖,露出银盘里属于她们的蛇。
“吃完,你们可以离开。”
话落,他们退去。
佣人们又推着餐食的小推车上来,上面放着饮用水的机器和水杯,搁在许清月身旁。
许清月睁开眼,对上纪媛生投来的视线。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落在佣人脸上。
佣人笑着说,“免费提供饮用水。”
是的,再不喝水,她们会被渴死。渴死,没有游戏价值。且,喝过水后,她们只会更饥饿,更加迫不及待心情焦躁地想要去吃掉蛇、离开。
snake故意的,专程把饮用水放在她身边,只想看见她喝罢了。
许清月抿嘴,抬手接了一杯,喝了,又喝一杯,再喝一杯。
身体吸走了水,人变得清醒了,肚子也慢慢地饱腹起来。
陈小年几人也跟着喝。
佣人们满意地离开,在后门关上之前,魏乐怡被扔了进来。魏乐怡的额头上,缠着纱布。
她一眼看见许清月,大喊一声:“许清月!”如狼似豹地猛扑过来。
扑近了,又看见马雪、蒋慧兰、韩淑珍、冯琴,这些她曾经共患难的伙伴们,也是在游轮上把她抛弃的伙伴们。
蒋慧兰对她说:“你把沈清引走,我们在后厨房等你一起走。”
马雪说:“七点,晚上七点,一定要准时,不能错过一秒。”
她们说得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地叮嘱她,最后,她们在早晨七点走了。
魏乐怡的脚步一转,像马雪扑了过去,扑上去,一把揪住马雪的短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猛劲拉扯、扯、扯、再扯!
扯下一把接一把的头发,缠在魏乐怡的手指里,飘落地毯上。
马雪吃痛地尖叫:“放手!魏乐怡你松开!松开!”
魏乐怡冷冷笑:“骗我,你骗我。我祈祷你们最好跑得远远的,一旦被我抓住,我弄死你们!当初是谁跟着你们,要不是我,你们跑得掉,你们活得了!七点,还晚上七点,我他妈笑死了!你哪来的臭脸!”
越说越是气,魏乐怡一巴掌扇在马雪脸上,指甲尖尖地去挠马雪的嘴巴,登时就刮出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蒋慧兰!拉开她!蒋慧兰!”
马雪大叫,疯狂地挥手去抓魏乐怡,但魏乐怡在她的身后,怎么抓也抓不到。她一扭身,被魏乐怡拽死的头发扯得头皮都在疼,疼得她的脑袋都似乎要炸了。
蒋慧兰左右看看,忽然捞起一张椅子,冲魏乐怡砸去。
魏乐怡回头冲她笑,笑得阴冷恐怖。蒋慧兰顿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还是冲了上去,一椅子砸在魏乐怡的后背。
魏乐怡被砸得跌撞,脱手了马雪的头发,马雪抱住阵阵发疼的头,立刻跑远。
椅子的腿和板面散开成两半,落在地上,蒋慧兰下手极重,没有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