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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深巷有光 > 深巷有光 第80节
  “还是老样子。”秦青卓有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放松一些,“夏绮,你不用自责,你让我做导师的理由我大概也能猜到。说真的,我自己心里也的确还没完全放下舞台,但没想到,我到底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之后的节目,我还是不参加了吧。”
  他提出要退赛,夏绮这次没多劝,干脆应下来:“行,你什么都别管,好好调养身体,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她说这话时,看上去莫名有种大义凛然的样子。秦青卓失笑:“剩下什么事儿?你可别犯傻。”
  “她刚刚来的路上一直说要宰了施尧。”段崇在一旁吐槽,“知道你这事儿的时候她还躺在病床上呢,抄起手机对着施尧就是一顿臭骂,现在身体恢复了,估计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去节目组砍人。”
  开过玩笑,他又看向秦青卓,正色下来:“青卓,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你觉得施尧是有意还是无意?”
  “说不准。”秦青卓摇了摇头,“按理说,我的病情只有我们几个,还有少数配合我治疗的医生知道,但这么多年了,难免会有些走漏的风声。”
  段崇点了点头:“夏绮跟施尧打电话的时候,施尧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是自己的无心之失,夏绮骂他,他也不还口。他现在给出的处理方式是,让节目组的官博今晚就发个道歉声明,把这中间的事儿都剖开说清楚,让大家知道不是你临场罢唱,是你那天确实身体抱恙,而且上台之前已经跟节目组提前说明情况了,因为工作人员沟通不力,才导致了后来的结果。至于那个出错的小姑娘,节目组也会进行辞退。我在旁边听着,口气倒也算真诚,不过……”
  听出他欲言又止,秦青卓问:“怎么了?”
  段崇顿了顿才说:“我在想,施尧这人的确很功利,为了上位,损人利己的事没少干,但他也算是个精明的人。故意把你逼走,对他来说其实挺冒险,毕竟你是这节目的流量支柱,你一走,资方难保不会怪罪于他……他犯得着为了暂时的爆点这么做吗?”
  “他可能没料到我会退赛,”秦青卓想了想说,“毕竟之前我做出过几次退让。而且,资方很可能也默许了他这种做法,毕竟他这样做,的确给节目带来了巨大的流量,相当于让节目实现了一次彻底的破圈,这比我继续留在节目里带来的流量可要大多了。再者说……”
  停顿片刻,秦青卓说,“可能不一定要对他有好处,而是只要对我有坏处,就是他乐于见到的。”
  “怎么说,”段崇不解,“我记得他之前还对你示过好,不至于跟你有矛盾吧?”
  “他之前逼糙面云和节目组背后的公司签约,条件很苛刻,我看不下去,就当着他的面把糙面云签了下来,以他这种跋扈的性格,很可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夏绮接上话:“还有上次糙面云被淘汰,你去找他理论,估计也把他得罪了一把,这么看来,施尧这人报复心可真够强的。那青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办呢。”秦青卓抬手捏了捏眉心,“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分析而已,既然没有证据,就无法断定他是有意为之。先这样吧,你也没必要跟他闹得太僵,毕竟还要每天一起共事。”
  “那……”夏绮显然有些不甘心,“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以后再说。”秦青卓被近来反复的耳鸣搞得没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你帮忙转告施尧,道歉我接受,但辞退工作人员就不必了,谁也不容易,没必要背上这莫须有的锅。”
  他这样说,夏绮只能应下来:“行吧……”
  说着话,秦青卓的手机振了起来。
  他伸手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江岌”两个字。
  他没接也没挂,只对着屏幕微微出神。
  “谁打来的?”段崇看向他,“不是施尧吧?”
  秦青卓这才回神,勉强笑了笑,说了声“不是”,然后将手机放到了旁边。
  “那……”段崇还想说什么,被夏绮一个眼神扫了回去。
  一时屋里没人说话,只有手机嗡嗡振动的声响。
  几十秒之后,那振动声才停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秦青卓才又出声:“对了夏绮,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什么事?”夏绮说,“你只管说。”
  “我想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我队里那几支乐队的情绪,”顿了顿,秦青卓说,“特别是糙面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担心他们会做傻事。”
  “没问题。”夏绮应下来,想了想,语气又变得有些迟疑,“不过江岌这个人,我可能还真的有点hold不住,他好像只肯听你的……”
  秦青卓不说话了,相比刚刚分析施尧那件事时的冷静与镇定,这会儿他看上去有些心绪不宁。
  夏绮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很快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放心,能做的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做。”
  “嗯。”秦青卓点了点头,很轻地应了一声。
  *
  次日傍晚,红麓酒吧二楼,乐队三个人排练完一遍,都没说话。
  显而易见,刚刚合的那一遍,三个人都不太满意,也都不怎么在状态。
  江岌放下吉他:“先休息一下,我也改改乐谱。”
  他说完,站起身,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拿过了乐谱。
  已经废掉几版乐谱他记不清了,总之从秦青卓那儿回来之后,写歌这事儿就一直没顺利过。
  脑中闪过秦青卓说的那句话——“不管多躁动的音乐,创作的过程总是要宁静的”,他拿过茶几上的半盒烟,握在手里,却一直没抽。
  这半盒烟一个多月前就被他放在这儿了,从那场音乐节回来之后,他就没再抽过烟,也没犯过烟瘾,但这两天却忽然又有些想抽烟了。
  只是每次拿起烟盒,都会想到秦青卓微蹙着眉说出的那句“江岌,别再抽烟了”,于是他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秦青卓现在怎么样了?江岌不知道。
  这两天,他给秦青卓发过消息,但秦青卓没回,也给他打过电话,但秦青卓没接。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振了一下,与此同时,钟扬和彭可诗的手机也振了一下。
  应该是节目组发来的群消息,江岌没理,他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事。
  “我靠!”坐在台球桌上的钟扬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忽然抬高了音量震惊道,“青卓哥要退出节目了?!”
  江岌眉心一皱,抬眼看向他:“什么?”
  “嘉姐刚发的消息,”钟扬语气中震惊未消,“说从下期开始,咱们队的导师换成杜和丰了!”
  江岌放下烟盒,伸手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彭可诗也拿过手机查看消息。
  节目群里,陈嘉把话说得很明确:“从下期节目开始,秦青卓老师将不会继续参加节目录制,由杜和丰老师接替秦老师的导师位置。杜老师的邮件地址稍后会单独发给相应乐队,大家有音乐方面的问题可以通过邮件跟他联系。”
  钟扬从台球桌上跳了下来,反应激烈:
  “为什么啊,他怎么都不跟我们提前说啊!”
  “是不是施尧逼他退的,施尧这个孙子!”
  “青卓哥退了,那我们也退,我不想参加这破节目了!”
  彭可诗还算镇静,抬头看向江岌:“江岌,青卓哥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江岌没说话,只是眉心紧蹙地看着那条消息。
  方才还平常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冷得如同覆了一层薄霜。
  几秒钟后,他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
  “哎——”钟扬扭头看着他,“你去哪儿?”
  江岌没回答,大步走到门口下了楼梯。
  第74章
  今晚黄莺面试的新驻唱来试唱,但红麓酒吧内外仍聚集了不少特意来看江岌的人。
  从江岌走下楼梯,再到他开门走出酒吧,这一段路上,围绕在他周围的尖叫声就没停过。
  江岌始终没什么反应,抄着兜,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快步穿过人群。
  他走到摩托车旁边,俯身开了车锁。有人走过来问他能不能合照和签名,也有人举着手机对着他拍个不停,他都没理,面色微沉地跨坐上摩托车,拧动油门驶出了红麓斜街。
  正值晚间通勤时段,马路上的车流挤挤挨挨,缓慢蠕动。
  江岌微躬着身目视前方,一路左冲右突地超了好几辆车。
  身后鸣笛声响成一片,他心里装着事,对什么都仿若未闻。
  这两天,他给秦青卓发过的消息、打过的电话全都没有回应,他已经隐约察觉到秦青卓在躲着自己。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去找秦青卓问清楚,因为他想到了那晚秦青卓苍白的面色,想到了他那副疲惫的模样,他说服自己秦青卓可能在躲着所有人,秦青卓只是想自己安静地待一阵子。
  直到刚刚看到节目组发的那条“秦青卓退出节目”的消息,他才完全确定下来,秦青卓就是在躲着自己——否则为什么连退出节目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没跟自己提前说过,反而要让自己从节目组得知这个消息?
  必须要在今晚见到秦青卓,江岌骑着摩托车想。
  十几分钟后,摩托车停到秦青卓的别墅前,江岌走上台阶,抬手按了门铃。
  跟上次过来一样,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他有些烦躁地又接连按了几下,门铃响个不停,但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江岌没在门口逗留太长时间,骑上摩托车,又驶往秦青卓的工作室。
  十月底,空气中的凉意已十分明显。老街两旁,枝头上微枯的树叶随风簌簌摇动。
  那栋素白的小洋楼隐在沉沉的暮色之中,沉静而雅致。
  江岌推开玻璃门,上次见过的那个女孩栗子正跟另外一个年轻女孩聊天。
  见到走进来的江岌,两人皆是一愣,然后栗子站了起来:“江岌,过来有事?”
  “秦青卓在不在?”江岌说。
  栗子摇了摇头:“不在。”
  江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得栗子心头发虚:“怎么了?”
  “没事,”江岌收回了目光,“我能进去看看么?”
  “哦……”栗子似有片刻犹豫,然后点了头,朝他笑笑,“当然可以了,随便看。我陪你上去吧,顺便给你介绍介绍每个房间的功能。”
  “不用了,”江岌说,“我自己看看就好。”
  他说完便朝里面走,一楼尽头是排练室和录音室,他推门看了一眼。
  林栖正在里面录歌,隔着玻璃看见他,正要抬手打招呼,江岌却已经关上门走了。
  在他身后,栗子跟对面的女孩对视一眼,拿起手机运指如飞地敲着屏幕,像是在打字。
  江岌很快走上了二楼,台阶左右两侧分布着七八个房间,他一间一间地敲门看过去。
  有的房间没人,昏黑一片,有的房间有人,正排练和写歌,见到他都是一愣。
  他心头缀着烦躁,无处宣泄,有人打招呼也不理。
  一间又一间的门被他推开,越靠近走廊尽头,他心头的烦躁就越甚。
  江克远死后他就没这么烦躁过。
  除了烦躁,好像还有点别的情绪,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好像是恐惧,又好像不是,他打小就没怕过什么,活到现在更是连死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