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眼底的忐忑,他轻笑,也一并拖出一张椅子来,在她对面坐下:“我在这儿陪着你。”
周凛月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去,有些烫,她小口喝着,不时停下来吹一吹。
秦昼说她怎么像个小孩,喝的到处都是。
他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粘稠,又抽了纸巾擦净手指。
周凛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抬眸,同时又觉得涩然。
唇角被他碰过的地方,好像还带了点他的余温。
微微的凉意。
她下意识舔了舔,担心那里还有银耳羹的残留。
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让男人眼神微黯,放在桌沿边的指腹捻了捻。
似在回味一闪而过的触感。
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秦颂,注意力不知何时从手机上移开了。
此时深邃了一双眉眼看向餐桌。
覃姨叫了几声他才有反应:“嗯?”
覃姨刚从楼上下来:“先生让你去一趟书房。”
秦颂眉头皱了皱,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处在那个位置的,似乎天性就好为人师。
看着秦颂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周凛月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关于秦昼的父亲,她了解最多的一次,是在学校一百周年校庆。
当时请来了很多学校毕业的优秀学子,还有部分学生的家长。
简易的个人资料在校门外那个巨大的显示屏上不断播放。
其中停留时间最久,也最显眼的,就是秦昼的父亲。
其他人的姓名都是一同出现,密密麻麻挤在同一块屏幕上。
唯独只有他的父亲,像是古时候衣锦还乡的状元郎,巨大鲜红的告示被贴在了城门处最显眼的位置。
昭告全天下。
周凛月见过那个男人几眼,比起他的母亲,秦昼与他的父亲更为相似。
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脸部轮廓。
都有种轻描淡写的疏离。
这种疏离不算强烈,也仅仅只有在试图靠近时,才能察觉到。
但他父亲的慈目浅笑将这份疏离淡化,所以显得尤为亲和。
那次见面是在家长会上,高二升高三的阶段,班主任为了了解到家长的想法,所以学校特地举办的。
作为高一的新生,哪怕已经入学一个多月,可分班后的陌生,让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不安的警惕。
每天上下学,她都是独来独往。
那天风很大,她看见校门处进来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周围几个人都带着笑意,不时温言赞美几句。
“阿昼这孩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性子内敛深沉,办事也稳妥,听说上次的数竞他又是第一。”
“现在的政策讲究优生优育,您带了个好头,我们底下这些人呐,还是得像您学习。”
“依我看,阿昼未来肯定能继承您的衣钵。”
为首居中的男人满面春风,说话却带着谦逊:“那孩子年纪还小,我和他妈不想给他施加太多压力,很多事情还得慢慢来。至于未来想走哪条路,还是得看他自己的意见。”
铃声响过几回,周凛月没有继续去听,迈开了步子朝教室跑去。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能够感受到的,秦昼的父亲以秦昼为荣。
可现在呢。
终于开饭,覃姨布好菜,想着去楼上喊人下来吃饭。
结果只有秦颂一个人下来了。
他脸色没多好看,显然已经被劈头盖脸训过一回。
秦母看着他,柔声问道:“你大伯没下来?”
他摇了摇头:“他说不饿。”
说这话时,他看了眼秦昼。
后者神情如常,并无太大反应,反而还有心情替周凛月摆好碗筷。
他与他的父亲已经八年没有说过话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
他好像成为了家族耻辱,他父亲抹不去的一块污点。
第27章
这场气氛怪异的家庭聚餐中, 周凛月算是唯一的局外人。
覃姨端了几碗饺子出来,其中一份搁在周凛月面前。
她闻到香味了,微微坐直身子。
覃姨瞧见, 轻笑:“喜欢吃饺子?”
她点头,后知后觉是自己表现过于明显, 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
而后才小声说:“喜欢。”
覃姨脸上笑意更盛,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没有同龄人的那套老迂腐。
平时喜欢逗逗小孩, 尤其是周凛月这种软哒哒的小姑娘。
像一株害羞草,轻轻碰一下就往回缩, 等你走了, 它才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
“那你还真是嫁对了, 我们这边逢年过节都吃饺子。你和我们阿昼天生一对啊。”
周凛月愣了愣。
不明白爱吃饺子怎么能扯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来的。
秦昼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开口替她解围:“行了, 您再多说两句她连饺子都不好意思吃了。”
周凛月下意识地看向他。
秦昼拍拍她的脑袋, 力道很轻, 哄小孩的语气:“吃吧。”
秦母将这一切都无声看在眼里。
不是正常的夫妻氛围,更像是秦昼带着一小孩。
但也还好, 最起码二人看着还是比较亲昵的。
能明显看出, 周家的二女儿对他有依赖,而秦昼自己也享受这份依赖。
秦母放下茶杯,与他闲聊起来:“下个月妥妥生日,你带着......小月一起过去。”
妥妥是秦昼表叔的外孙女, 关系不算亲近,平日里也鲜少走动。
京沪圈搭不上关系。
秦昼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结婚这么久,几乎没什么亲戚知道。
总得带着周凛月露露面。
前些天还有人拖关系找到秦母, 希望她能从中安排,搭个桥牵个线。
女方看上了秦昼,据中间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解释,好像是读书时期就喜欢上了。
一直绵绵扯扯,女孩心气高,拉不下面子去倒追。
可是思慕成疾,最终还是抛却高傲,主动找了人。
秦母听完后,也不知该怎么回绝。
既然小夫妻自己没有将这一切公开,说明他们是有自己想法的。
而且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身份也特殊。
公众人物,行业翘楚。
所以最后只寻了个理由将她敷衍过去。
她能替他挡一时,也挡不了一辈子。总遮遮掩掩的也不是回事。
秦昼放下筷子,看一眼身侧的周凛月。
她倒是没心没肺,小口咬着饺子皮。
也或许是,她并没有听出话外音来。
他将决定权交给她:“去不去?”
周凛月抬起头,嘴里刚塞了一半的饺子,还来不及咽下去,此时因为要回答他的问题,全被堆在了一旁的腮帮子里。
像只仓鼠。
仍旧轻轻软软的声音,看着惹人爱的乖巧模样:“都可以。”
秦昼心底一软,喉间溢出一阵笑来,伸手在她腮帮子上戳了戳:“藏着过冬?”
她嗔怪地看他,轻轻哼了声。
然后坐稳身子,细细地嚼,慢慢地咽。
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坏情绪在看到她之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小夫妻这不顾场合的粘腻,让秦母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