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心下明了,但还是有些疑惑地道:“贤弟,朕知道了格物学的厉害。他们要真开始搞格物学了,将来会怎么威胁我们?”
李跃想了想,“陛下可以先应对这使臣,具体会到哪一步,可以等下朝后跟您具体说说。”
天子点头。
“蓝纽国使臣,朕已知晓你们的来意。我大昭也愿与贵国通商,邦交。另外,我大昭对科学也多有研究,为了共同造福两国人民,朕觉着可以来个科学探讨。另外,黄金白银我国并不缺,若是贵客愿意来一些人才交流,那才是真正有益于两国的事。”
欧克听完翻译,喜不自禁。
他们来大昭想通商不假,但为了应对教廷,也是带着传播神谕的使命来的。现在大昭愿意交流,那提出神者进入是不是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欧克弯腰,“多谢陛下。陛下,在我国,有学问的人都是神职人员,如果陛下愿意让他们来传播福音,我想他们很乐意跟贵国交流科学。”
李跃等人冷笑。
这把戏,还真有点眼熟呢。
天子不动声色地问道:“神者是什么意思?”
欧克忙解释了一番神者以及教廷。
天子心里冷笑。
好个愚蠢的西人。
堂堂国家居然还要受制于一个不事生产的组织,真是荒唐。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道:“我大昭信奉自由,使团可回去传达,大昭不管百姓信什么,只要守大昭律法就行。”
欧克激动了!
这事要成了,那他的影响力可将是无与伦比的。教廷一定会将他写入史书,给予他无上的地位与荣誉。
他的人生将彻底被改变!
忙按下激动,向天子行礼,“多谢陛下,我定会转达。”
接下来的事也就是走走过场了。毕竟第一次会谈,也只能定个大概方向,具体细节还得后面商量。
退朝后,现代人便跟着天子去了御花园。
天子让人煮茶,上茶点。在现代人面前,天子也不讲什么礼节,一边吃一边问道:“诸位圣贤,你们给朕说说,他们要发展下去,对我大昭到底会有什么威胁?”
现代人沉默了。
他们想到了自家的历史。
有感性的人甚至眼睛微微红了起来。
天子看着现代人这样,心头不知怎么就沉重了起来。
虽然圣贤们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已感受到了那份沉重与悲痛。
他带着试探问道:“圣贤们那个世界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你们才对真理与恪物学如此执着?”
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明,只通过他们的表情就猜到了一些真相,不得不说,这人能在一众人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确是有本事的。
大家如此想着。
久久后,王雯雯叹了口气,道:“陛下,如果有一日,您的治下国民……不,或者说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被外族奴役,随意杀|戮、qj,孕妇肚里的孩子被挑出,婴儿被丢锅里煮着只为欣赏婴儿惨叫、挣扎的模样,你会如何?”
“什么?!”
天子的拳头一下就握紧了,“这与禽|兽有何异?”
“如果跟你我一样面容的人不能进特定的地方呢?”王雯雯又继续道:“比如在饭馆门口挂一个大昭人与狗不得入内?又或者,被人叫猴子,下等人?”
天子代入想了想,只觉火都要烧到头发丝了!他们大昭是这片土地的正统,是从一个个正宗的汉家天下那儿继承来的。当年,汉武帝时是多么威风?哪有蛮夷敢冒犯?要是有人敢这样对大昭人,哪怕他豁出命去,也要把对方杀光了!
“这是什么道理?!都是人!”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还没国家的概念,但民族的概念却是有的。想到汉族要这样被人凌虐,赵应江便觉心中有团火烧了起来。
“不仅如此……”李跃补充道:“他们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拿我们当猪狗用,活体解剖,抽血冰冻,让人故意染病毒……”
“砰!”天子已听不下去了,用力捶在桌面上,“如果我大昭不发展科学,就会这样,对吗?!岂有此理!我堂堂汉家子弟,岂能被人如猪如狗般屠戮?!”
“您说的不错。”王雯雯道:“我们那个世界曾经经历过这样的至暗时刻。到我们来的时候,才算有能力跟人叫板。而真实的历史细节我们都不敢细看,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年少时,听到一句话。”田毅道:“读史读到伤心处。以前不理解,直到我选了历史专业。当我细看我们的黑暗时刻时,我痛苦极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读历史,真会流泪的。”
“我们那里有个伟大的人,带着我们打响了反抗黑暗的第一枪。他老人家说过,‘落后就要挨打’。”王雯雯道:“所以我们才会如此痴迷科学。我们的先辈啊……”
她侧头看向远处,“因为落后别人太多,知道打不过,但他们想着的却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子孙后代垫。一寸山河一寸血,不是夸张,而是真实。无数先辈用自己的血肉,用自己的命将我们垫了出来。”
她眼睛略有些湿润了,“为的就是我们能过上有饭吃,有衣穿,不受外邦欺辱的日子。在那样的日子里,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的心情,要带着怎么样的一种决绝,才能去相信,他们的牺牲终究会换来胜利。整整一百多,几千万人的死亡,才换来了我们这些人的锦衣玉食,和平美好。”
赵应江眼睛红了。
他也是从乱世中杀出来的人。
他也有很多伙伴死在这场渴望太平盛世的战斗里。
他很幸运,他活着看到了乱世的结束。
但很多人……
未见胜利,便已倒在了前往胜利的路上。
这是怎样的一种遗憾?大昭的建立也是无数人用人命垫出来的。虽然话说起来残酷,但能垫出来的已属幸运了。
长久的沉默。
世界不同,经历也不同,但为了和平盛世而牺牲的精神却在这一刻相同了。
久久后,天子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冠,深深作揖,“应江欲开科举,还请先生们教我,如何将科学在大昭发扬光大。”
他说着便握起拳头,带着一股决然道:“我大昭子民绝不能做被人屠戮的羔羊!”
他站起身,看着现代众们,神色肃穆,眼带凛冽,“要做,就做那吃人的狼!”
第62章
比起被人当猪狗屠戮, 被当羔羊吃了,赵应江觉着,那还是将自己治下子民培养成狼比较好。
百年战乱带来了世道的混乱与人心的腐丧, 但也带来了世人尚武的精神。
不尚武不行, 不然容易死。
穿越众听完赵应江的请求后,沉默了久久,最后齐齐起身, 以古人的礼仪, 深深作揖, 道:“唯君所愿。”
世上的道有千千万,但对于君王来说, 唯有国富民强才是真正的道!
第二日, 再面对欧克时, 赵应江虽面上不显,语气也柔和,可明显心里的膈应却是多了。
曲鸣等大臣昨天深夜被召入宫,在听完天子的讲述后,只觉拳头都硬了。
在这个时代, 汉文化代表着先进,代表着高高在上。想到将来的子孙可能要遭受蛮夷这样的屠戮与轻视,便觉火都烧到头发丝了。
所以,在面对着欧克使团时,他们也没了之前友好交流的心情,反是都带着一股防备。
“请问使团……”
曲鸣问道:“你们那边还有其他国家吗?我们大昭愿与所有邦国展开通商往来, 也欢迎各国人才前来我国促进文化交流。毕竟, 我们大昭是思想开放的文明国家,喜欢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交流, 这样才能有进步。”
为了跟这些人打交道,一干大臣昨天还特意问了现代人一些西人的用词习惯和外交方式。
今天这番话出口,翻译起来果然也是容易许多。
欧克一听,便有危机感升起,忙道:“这位先生,在我们那片大陆上,能称得上文明的便只有我们蓝纽国。其他国家,那都是野蛮人。思想不开化,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科学技术。思想蒙昧,行为粗鲁,我想贵国是不愿意与这样的野蛮之邦打交道的。”
“野蛮是可以进行驯化的。”曲鸣道:“我们大昭就喜欢教化蛮夷。我们祖先不知教育了多少蛮夷,现在他们与我们融为一体,成了文明人。”
曲鸣脸上笑着,心里不屑。
要说蛮夷,你们不也是?这是怕他们得知太多的信息后,不好忽悠了吧?
欧克连连摇头,“先生,您没见过,所以不知他们是有多野蛮。我可以这么说,待在贵国边上的北契都要比他们文明太多。杀|戮、愚昧是他们的本能。哦,看在神的份上,我都不愿意在如此富丽堂皇且充满文明气息的地方谈到他们。因为,那简直是对贵国的侮辱。”
你不去卖安利可惜了。
王雯雯在心里吐槽着。
现代人嘴角都挂着淡淡的讥讽。
的确,北契多少还是汉化了,行事作风也有国家的样子。与你们比起来,北契的确算得上是文明国家了。而你们,啧啧……
虽然不知这个世界的西夷人干过什么,但要是地理位置与环境都一样的话,那干出的事多半也差不多。
生存环境会深刻地影响一个民族的民族性。坏境没变,那行为便是可预测的。这也是为什么李跃要日出国的劳工,并对他们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目的很简单,他们不可能把日出国的人都灭了,那么便培养带路党,打上自己的思想钢印,让他们回国后去制造矛盾。
成功了也会被大昭掌握在手里,但能控制多少年,就得看大昭统治者以及后来者的智慧了。
曲鸣点点头,“这么野蛮的吗?那的确没什么教化价值了。”顿了下又道:“贵国远在万里之外,却能航海来此,想来贵国的远洋航海技术一定很不错吧?”
说到技术,欧克就警惕了。他们虽然很想跟大昭通商,但是蓝纽国就是靠造船技术起家的,这是他们能横行罗巴列的看家技术。不然就他们那屁大点的地方,哪可能变成强国?
因此,听到曲鸣这样问,便立刻含蓄地道:“我们的技术尚可,也愿意与贵国交流。只是一些核心技术涉及到国运,故而也不能轻易展示。”
“可看下贵国的船图吗?”李跃忽然道:“我国于造船上也颇有心得,许能交流下。”
欧克愣了下,随即想到这片大陆上也是有船去过的远方的,那造船技术应当也是可以?
想到这里,他便答应了下来,“船图在使馆,我想,如果贵国有兴趣,可以明天呈上来。”
李跃笑着点头,表示没问题。
待下朝后,李跃便让王雯雯在万淘上买了一个盖伦船的模型。大昭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忽悠人。
盖伦船贯穿在整个大航海时期,如果他没猜错,这蓝纽国能来这里,应该也是类似盖伦型的船。
他们没必要展现什么先进,只要让对方知道,大昭也有同样的造船能力就行了。这样,大家就有个对等交流,才能骗来人,才能点歪他们的技术。
王雯雯买了大航海时代的英国传奇探险武装金鹿号盖伦型三桅船。在买模型时,她看见了飞剪船。作为一个对历史还算熟悉的人,她对这船也有点了解。想了想,便问李跃道:“李跃,其实我们可以考虑造飞剪船。我记得这船可以跑出16节的平均速度,也就是30千米每小时。要是我们有了这船,哪里还去不得?”
“你是想说哪里抢不得吧?”
李跃揉了揉眉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整天想着抢人地盘?”
“怎么了?”王雯雯道:“梦想还分男女啊?再说,谁说我要抢人地盘了?你想啊,要是这个世界的分布跟咱们那儿一样,那些地方与其被他们占,还不是被咱们占。咱们可干不出来往人衣服里弄天花,就地埋人的把戏。”
李跃哭笑不得,“一时间我竟找不到理由反驳你。”顿了顿又道:“好像也有道理啊。毕竟,土著还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如果碰上的外来者不友好,太野蛮的话,还不如咱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