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重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他把自己和裴雪意关在砸得稀巴烂的屋子里,不准任何人进来。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一夜。
邵云重一遍遍问裴雪意,你真的喜欢大哥?真的是大哥吗?他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了,却又希冀着裴雪意能改口。
但裴雪意是什么样的人?那也是一根硬骨头,他咬死了不肯改口,就是喜欢大哥。
于是邵云重又像审犯人一样审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大哥的?喜欢大哥什么?跟大哥有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行为?
他要裴雪意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不能有任何隐瞒,他要知道所有的细节,稍不满意就逼着裴雪意重头再说一遍!
醉酒和困意双重侵袭着裴雪意的神经,他已经极度疲惫,很想睡过去,又被邵云重拎起来逼问。每当他就要昏过去时,邵云重便用冷水泼他。一杯杯冷水泼在脸上,也浇灭他心里最后一丝妄想。
他昏昏沉沉,那双莲花瓣似的眼睛却异常清亮,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无法控制的沉溺。
他就那么盯着邵云重,很虚弱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已经喜欢他很久了吧…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说“喜欢”的时候,眼睛里就像含着一泓融化的雪水,不再是往日里冷冷的样子,反而柔软沉静,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甜蜜,真如少女一般羞怯。
邵云重盯着那双眼睛,总觉得裴雪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他知道自己跟大哥一母同胞,是有几分相像的。所以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愤怒。
裴雪意似乎很喜欢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被揪着衣领回答都喜欢大哥什么的时候,即便已经虚弱到快要昏厥,也专捡大哥和邵云重相反的一面来说。
邵云重性格爆烈、易怒冲动,他就说喜欢大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邵云重霸道专制、不懂尊重,他就说喜欢大哥温柔体贴、会尊重人…
总之,字字句句专扎邵云重的心。
天亮的时候,裴雪意开始发烧,起初只是低烧,后来渐渐变得烫人。
他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白衬衫,衬衫已经湿透,有汗水,也有邵云重为了弄醒他泼的冷水,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而他肩膀和后背的位置血迹斑斑,都是邵云重咬出来的伤口。
这副模样,简直和刚受过刑的人没什么区别。
殷胜天和安妮一整夜都没敢离开,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几乎以为裴雪意已经死了,疯了一样跑出去叫医生。
裴雪意从这天开始一病不起,先是发烧、咳嗽,后来烧成肺炎了,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又赶上降温,他去花园里走了走,又开始咳起来。
邵云重有时候听着他咳喘的声音,都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过了没几天,佣人便在裴雪意的手帕里发现血迹。
邵云重想起那天晚上他往裴雪意身上泼的一杯杯冷水,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夜召集了一群专家给裴雪意会诊。
所幸经过反复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治不了的大病,还是肺炎。只不过裴雪意身体底子薄,这病就一直反反复复,拖着不好,他整个人都被耗得瘦骨嶙峋。
或许是那一晚受了凉,裴雪意切断肌腱的那只右手也开始疼,做复健的时候,每次都疼出一身冷汗,康复医生给的反馈也不好。
他觉得这只手大概要废了,不过他也不在意了。他的整个人生都毁了,还在乎这一只手吗?
邵千洲的订婚仪式定在月底。
何小姐的母亲是本市的酒店大亨,他们家有一处酒店极为奢华,已经成为当地地标性的建筑,于是订婚仪式就在这家酒店举行,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宣传了。
作为邵家的长子,邵千洲的订婚宴想低调都难,排场也是极尽豪华。因为排场太大,前期准备起来事情就多,庄园里还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去帮忙。
邵云重也被派了差事,那就是亲自去香港接他母亲。他心里惦记裴雪意,不太情愿,但香港那边是他亲妈,他还真没法推脱。
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动身了。等他从香港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这期间他给裴雪意打了几个电话,裴雪意一次都没接,他只能跟斓姨问问情况。
从香港回来的当天,他下了飞机,把母亲安置好,立刻就往家里赶。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格外冷清,整个二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一瞬间怀疑,裴雪意是不是跑了,但庄园里那几个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到他走到裴雪意房门前,听到里边的咳嗽声,心才算放下来。
邵云重推门进去,那咳嗽声更加撕心裂肺,他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咳那么厉害?”
斓姨正在喂裴雪意喝水,闻言看了邵云重一眼,“这几天天气不好,阿季从小就对降温很敏感,冷一点他就不舒服。”
邵云重又问:“今天吃药了吗?”
斓姨摇头,“还没。”
这时候已经是饭后了,往常的这个时间裴雪意早就吃完药睡下了。
邵云重正要去问问厨房怎么回事儿,厨房里的人就来送药了。
他接过来汤药就感觉不对,碗底儿摸着不怎么热,便亲自尝了一口,发现汤药不仅煎糊了,还凉透了。
邵云重当即火冒三丈,“啪”的一声把碗砸在地上,指着来人破口大骂:“这药是谁煎的?都凉透了还端来给他喝?厨房里的人全都死了吗?连一碗药都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