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贺勘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把两颗糖塞进了孟元元手中。
孟元元收下饴糖,随之缓缓起身:“公子先休息罢,明日我来帮你换药。”
她从桌前离开,颔了下首,便拉开了房门,走出去。
“元娘,”贺勘跟上两步,站在门边送她,“去红河县的事不必急,你可以想想,最后自己决定。”
孟元元点了下头,说好。
。
翌日。
经历了不平静的一夜,昨晚的事情已经传遍南城。码头上空荡荡的,水里除了贺家的船,已经没有别的船只,大都靠去了北岸,那边相对安定。
平日江边会有渔民,也有等船过江的人,今天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浴的原因,孟元元睡得还算好,昨夜的凶险并没有入她的梦。睡了有三个时辰,她才从床上起来。
等她收拾好,便想去贺勘房间。
刚到了人门外,房门虚掩,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桌旁,贺勘左手托着自己的右臂,兴安正在帮他缠绷带,手里毛毛的没有轻重。
“我瞧着贼人没给我砍断手臂,倒会叫你给勒断。”贺勘道了声,看眼乱糟糟的包扎,甚是嫌弃。
兴安苦笑一声,手里放轻:“公子,我看是你想让少夫人给你包扎罢?”
“别去吵她,”贺勘低着嗓音斥了一声,“她昨晚吓坏了,让她好好睡。”
“是,”兴安拉着长音,继而又嘟哝道,“小的我也吓坏了,公子你为了救少夫人,都直接往滩涂里跑。”
门外的孟元元刚好听到这些,记起了贺勘昨晚的一身狼狈。
等到里面说话声停下,她才抬手敲了下门,门板哒哒两声轻响。
房中主仆俩同时往门边看来,见着女子娇细的半边身形站在外面。
“元娘,进来。”贺勘先一步过来,伸手拉门。
不想他习惯的抬了右手,伤口的疼痛让他皱了眉,但是仍然对着她笑出来。
孟元元没进去,只是站在走道上,往贺勘右臂看了看:“公子的手臂……”
“没事儿,”不等她说完,贺勘道了声,“我让人准备了吃食,一会儿送过来。”
孟元元摇下头:“我不饿,想去郜家仓库看看。”
“这样,”贺勘略一思忖,“一道去罢,正好与阿伯解释下昨晚的事。”
孟元元不知道贺勘怎会改口叫郜居阿伯的,又道:“你还有伤。”
“伤的又不是腿。”贺勘略有些无所谓道,回身吩咐兴安,让后者准备。
孟元元自己先往船舱外走,还未出去,便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美好的日头。今日似乎没有昨日的寒冷。
“元娘,稍等。”后面,贺勘唤了声。
孟元元回身,收回刚想迈出的脚步,眼看着贺勘快步而来,左手臂弯处搭着一件衣裳。
“披上这个。”贺勘展开带来的衣裳,是一件女子的斗篷。
翠色的,像春天里初初抽芽的柳叶。
他站在她面前,亲自为她披上,右手没办法使力,就用左手帮她整理着系带。可实在是为难,一只手根本没办法将缎带系起来。
向来喜欢得心应手的他,现在深感无奈,他可以设下一盘局引贼匪出洞,眼下一个简单的打结难倒了他。
“我自己来。”孟元元道,往后一退,手指利索的打好系带。
贺勘眼看人又退开,便低头看着自己与她的距离,也就是一步罢。
他嘴角微不可觉得舒展一下,随后看上女子的脸:“是兴安大早上去成衣铺买回来的,料子粗糙,你先将就着穿。”
闻言,孟元元手里摸了下斗篷料子,柔滑的缎面,暖和的内衬,这还粗糙?
“走罢,去看看。”贺勘道了声,遂侧着身子从孟元元身边过去,先一步到了甲板上。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身高腿长,烟青色斗篷随着动作而轻摆。
孟元元跟了出去,拢了拢斗篷,娇细的身躯整个罩在斗篷下。
“昨晚西面那边很安定,没再有贼匪过去闹事儿,”贺勘踩上跳板,看着跟上来的身影,“你放心。”
孟元元仰脸,刺目的阳光晃得眼睛半眯:“他们折了这么些人,会不会回来报复?”
“不会,贼子们又不傻,昨晚的事情已经让他们知道,西面的那些仓库,私底下早就联了手,他们得不到好处。”贺勘伸出左手,托上孟元元的手肘,稳着她走上跳板,“小心,跳板上有冰。”
经此提醒,孟元元才发现脚下刚好踩着一层薄冰,大概是谁不小心洒了水冻结成的。
她心中还有件事很担心,就问:“昨晚上死了人,郜家会不会吃官司?”
“按理说不会,郜家人是抵抗贼匪。大渝律典中明确记着,强行入户抢掠者,本家抵抗至对方死,当属无罪。”贺勘耐心解释,干脆也就没收回手,同人一起下了跳板,“再说,那些贼子本就十恶不赦,是官府通缉之人,死有余辜。”
两人上了码头,几步外停着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