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担心我啊。”周栩应捧着她的脸蹭了蹭。
姜执宜抿唇:“觉得你在惩罚自己。”
周栩应没说话。
姜执宜又说:“不想你这样,爷爷他肯定不会怪你。”
周栩应还是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姜执宜抱住了他:“我也会心疼。”
姜执宜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样不撒手:“不想你一直困着自己,别留在原地。”
他那么骄傲的人,就应该一直往前走。
“没。”周栩应捏了捏姜执宜后颈的软肉,看不出什么。
那时候快过年,姜执宜便问:“周栩应,你有什么愿望啊,我可以帮你实现。”
周栩应被这句话惹笑:“圣诞都过去了你才当圣诞老人啊。”
姜执宜不乐意,抓着他的衣服追问:“你有没有想要的啊。”
“或者你以后想做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姜执宜眼睛亮亮的。
他没什么想要的,任性过一次就够了,代价太大。
周栩应笑了下:“不是说了想要你吗。”
“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周栩应垂下眼睫,瞳孔漆黑地看着她,挺认真地问:“你喜欢什么,我应该都能做。”
姜执宜唇线抿直,批评他:“你这话就挺像资本家的。”
周栩应扬扬眉不在意:“有吗。”
“有。”姜执宜推开他,不想理了。
“但我觉得你挺适合那种科研人员的,你物理不是很好嘛。”姜执宜想了想周栩应穿白大褂的样子,冷淡矜贵手也好看,还挺禁欲。
她没抬头,垂着眼玩着周栩应的表扣,所以也没看见他眼中停住的晦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执宜那句她心疼的难受,还是周家出手了。
辟谣很快出来,因为影响重大,公告说散播谣言的幕后人已经锁定,后续会有司法程序跟进。
再加上周栩应还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样子,看戏的同学渐渐动摇,舆论又变成了:“那可是周栩应,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儿啊,估计就是嫉妒吧。”
“他就算不用保送也能上京大啊,所以才这么张狂吧。”
不过也有人不信:“据知情人士爆料,被删的都是真的,有钱人的洗白手段罢了。”
只不过赶在寒假前,考试多,这件事也逐渐被冲淡。
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姜执宜发挥的还可以,年纪第十,是上京大的苗子。
寒假来了,那时距离过年只有五天。
姜执宜思来想去,还是带着姜南珍去京市比较好。
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也可以勤工俭学,手头也有一部分存款,够她们在京市的生活。
开始姜南珍的态度还是模糊的,可除夕那天姜南珍咳嗽的特别重,呼吸还有些困难。
肺阻塞严重本来就可能呼吸不畅,姜执宜吓哭了。姜南珍心软,哄着她说自己没事,也答应了跟姜执宜去京市。
“周栩应,如果我去不了京大,你会牵别人的手吗。”
“不会。”
“你不会去不了,我也不会喜欢别人。”
姜执宜看着窗外的月亮,听见答案她弯起眼:“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外面烟花灿烂鞭炮闹耳,辞旧迎新,万家灯火明。
心脏变得无比柔软。
她看的见他坦荡的喜欢和明确的在意,发了疯一样的在烈日下扎根滋长。
那是姜执宜十七岁时遇到的最好的少年,她的愿望还只是想和他一起去未来里更好的明天。
但人生就像是一条你看不见前方的迷糊森林,不知道哪一脚下去就是沼泽。
姜执宜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年初四,立春的前一天。
街道亮着霓虹,树枝挂着灯笼,周家过年礼节繁琐,周栩应去了几天京市,初四回来,所以他们也约在初四见面。
那天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裙子,头发也编的很好看。
应该是特别特别好的一天,粉紫的晚霞都像是告白。
直到晚上八点,姜执宜打开门。
屋内漆黑,她打开第一盏灯,映入眼帘的玄关一片混乱,东西掉在地上,有被人翻找的痕迹。
姜执宜一怔,呼吸忽然停止。
“妈,妈妈。”
她慌乱匆忙地跑进卧室,脚下感到突兀,像是踩到了小石子。
姜执宜机械生锈一般的低头,月光盈盈,她看见散落一地的药粒和昏迷不醒的姜南珍。
第44章 海水
救护车笛声刺耳的驶过红灯, 在亮如白昼的夜晚留下深痕。
地上的鞭炮纸屑混着灰尘,红的破旧。而姜执宜从来没觉得红色那么刺眼,手术室的灯光亮了一夜,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冷淡, 大脑停止运行, 手心冒着涔涔冷汗, 身体僵硬地倚在墙上。
准确地说, 姜执宜并不记得那段时间有多久, 每一秒都像一年。
眼前是无尽的白, 耳边模糊地传来开门声,穿着无菌手术衣的医生停在她面前说了已经尽力。
“尽力是什么意思。”姜执宜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角,她蹲在地上腿脚发麻,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已经哽咽,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我妈妈早上还是好好的,为什么, 什么就是尽力了啊。”姜执宜说的乱七八糟, 声音哑的厉害,“求求你们再看一看好不好, 她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求求你了医生。”
姜执宜膝盖磕在地面,血液凝结。
白色的大理石泛着冰冷的光泽, 上面聚着一团一团的水渍。
“患者本来就有心脏遗传病史, 肺的问题也很严重, 再加上长期的疲劳和受到过大刺激,是突发性的心梗。”
“家属节哀。”医生带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怜悯的双眼看着在手术单上签字的单薄女孩,“抱歉。”
节哀。
为什么要跟她说节哀。
早上姜南珍还站在门口说要等她回来, 说她们晚上要一起做点心,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那么难熬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姜南珍还说要和她一起去京市,她的身体也会好。
姜执宜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她咬着唇,手臂环着膝盖一直摇头。
肯定是假的。
这是一场噩梦,醒了妈妈还是陪在她身边。
意识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渐渐飘远。
“这里有人晕倒了——”
......
姜执宜再睁开眼时,周围是迷茫的纯白,身体冰冷,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缓缓流动。
她低眸,细细的针管戳在手背,被白色的胶布压着,手指下意识蜷缩,指腹触到一个毛绒的热源。
粉色暖水袋垫在那里。
她视线木讷地转头,恰好对上周栩应的视线。
他后仰在椅子上,后脑勺几乎悬空,冷隽的脸上眉皱的很深,染着倦怠。
他握着姜执宜的另一只手,人醒过来的那瞬,周栩应睁眼起身,他刚想开口,手指猛地被反抓住。
周栩应一顿。
床上的人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颤抖,还有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妈妈呢。”
视线交织,姜执宜仿佛是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周栩应呼吸放缓,心脏被她看出丝丝缕缕的钝痛。
喉结滚动,周栩应声音是不自然地低哑:“拟拟。”
姜执宜虚弱地唇无血色:“周栩应,我妈妈呢,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告诉我那是假的对不对。”
她情绪激动,手指用力的攥在一起。手上还插着针,周栩应扣着她手腕眼眶发涩:“拟拟。”
“你为什么也不说话啊,啊?”
“对不起。”
周栩应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的发,他用力又克制,像是怕把她弄碎了。他一遍一遍地喃喃着她的名字,努力地把温度传给她,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啊。”姜执宜迷茫不解。
过了会儿,她唇角勾起一个很难看的弧度,不知是在和谁说:“是我没保护好她。”
姜执宜笑了两秒,人又哭了。和之前不一样,她像是一个破了的娃娃,很难受地缩进被子里,发丝凌乱,埋着头泪一直掉一直掉。
声音很小,却是说不出来的压抑,周栩应呼吸也跟着疼。
语言是无法安慰亲人生离死别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