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中性笔没擦掉,姜执宜放下东西准备去厕所洗手。
眼前却忽然覆下一个黑色的阴影。
姜执宜停步微顿,抬起眼眸。
这是慈好第一次没化妆出现在她面前,脸色说不上差,但也绝对不算好,是强撑的状态,她开门见山:“我知道是你。”
姜执宜不为所动,冷眼看着。
“你现在是不是很爽,觉得赢了我了。”
“他能护一辈子吗,他那种人,就是看你可怜一时兴起罢了。”慈好眼下青紫很重,看久了还是有几分憔悴,她动了动嘴唇,极为讽刺:“别做梦了,没有门当户对他迟早会厌倦你。”
姜执宜很平静地等她说完,却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如果早几天考试就好了。”
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什么?”慈好拧了眉。
姜执宜摇摇头:“没什么。”
她看着慈好,神情认真:“只不过你看不到我是第一,感觉有点可惜。”
慈好一怔,咬着牙气笑了:“你是傻了吗?我说周栩应....”
“你为什么这么爱提周栩应,是怕我不记得你之前喜欢过他吗。”姜执宜不耐烦打断,“还是他没选你,反而选了一个你最看不起最恶心的司机女儿。”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姜执宜从衣领里勾出一个黑绳木坠。男戴观音女戴佛,木坠上的菩萨眉眼祥和宁静,姜执宜勾起的唇角却是明晃晃地挑衅。
那是周栩应之前一直贴身带着的,关系不言而喻。
“你没拿到的第一和周栩应,现在都是我的了。”
姜执宜松手,坠子掉回白色毛衣内,她在和她陈述一个没有悬念的事实。
慈好总觉得姜执宜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她之前再怎么恶心她姜执宜都会忍着,慈好努力回想,脑中出现几个零零散散白点,然后倏地连成线,她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根本不喜欢周栩应,你也不是为了庇护,你就是想恶心我?”
姜执宜没说话,她想走开,慈好这个人太极端,太自我为中心,说她骂她都没用只会是浪费时间。
但这件事戳到了她的痛点,不被选择,被人碾压才是她的七寸。
慈好现在就想找人弄死姜执宜,她真的太讨厌她了,太恶心了。
从十三岁见到姜执宜第一面,她明明穿的那么破,为什么还能抢走自己在人群的光环,她的表妹竟然问坐在那里的女生是谁啊,好漂亮哦,可她穿的才是最华丽最漂亮的公主裙。
第二次是一个英语朗读比赛,姜执宜抢走了她的第一名,如果她没来,那也是她的。
她只不过是一个臭司机的女儿,那个司机很恶心,她见过司机偷她妈妈的金耳钉,也见过他那副猥琐的嘴脸,但她没有说。只要江伟雄是慈家的下人,姜执宜也就比她低贱一等。
可为什么姜执宜还可以跟她上一个高中,甚至一个班。
她更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姜执宜不喜欢她,她哪点比不上,她明明比她好一百倍。
周栩应也是。
“草,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能装,都是你的?你以为周栩应知道你是在利用他他会怎么样。”慈好一字一顿地警告,好像已经看到了姜执宜以后的下场:“他弄死你的手段会比我还狠。”
“他不会的。”姜执宜冷下脸。
“别再打扰我妈妈。”她瞳孔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恨,“否则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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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好已经三天没来上学,这次估计是回来收拾东西领处罚结果的,没想到被她碰了个正着。
之前校董事会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个事,但听见慈好录音中说董事会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废物时,又气了个半死。
“太放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以为附中管不了她了吗。”
主任指着班主任鼻子骂了一通,怒气冲天,声音在走廊重复回荡。
接着,校方也迅速给出了回应,慈好休学,其他涉及此事的学生也已处分,暂时回家反省一周。校方会继续彻查此事,坚决保护任何一个学生的健康成长。
不过是休学,学籍还在,可能风头过去就回来了。
但姜执宜的心情还是罕见的好。
她走到角落把手机换上另一张临时卡,页面切换登录论坛,果然被封了,理由是恶意造谣。
意料之中的事情,姜执宜地找出慈好号码,发完这个虚拟号码地最后一条消息。
像是那天晚上在琥珀巷打开门看到的满地鲜红一样,恶臭的老鼠和肮脏的灰尘就应该一起被清理掉,她用着同样语气回复:【你觉得呢,我是谁啊。】
发完,姜执宜掰掉那张电话卡扔进垃圾桶,再切回自己卡号时看见周栩应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考的怎么样。】
姜执宜想了想,回:【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选什么。】
周栩应:【a】
对了。
姜执宜又问:【物理第13题呢。】
周栩应:【0.13kg】
也对了。
姜执宜这次笑得真心实意,她弯起眼:【考的好有什么奖励吗。】
周栩应:【有。】
姜执宜问什么。
他直接说:【来看我打球。】
姜执宜抿唇,纠结:【这算什么奖励啊。】
姜执宜不懂男生对球的着迷程度。
过了会儿,周栩应被姜执宜的反应给逗到了,发了个语音。他们应该是打了一会儿了,声音气息不太稳,混着笑还有点低。
姜执宜听见他说:“给个面行不行,女朋友。”
女朋友...
晚霞灿烂天空边缘是泼墨画一样的晕染成粉紫,很多人都在拿出手机拍照,要把浪漫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
姜执宜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心脏倏地酥麻,贴着脖颈,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控制不住的那种热,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办公室门外看见最周栩应那天。
好像打球也挺好看的。
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
他们在距离学校几百米的一个公园里的篮球场,再后面是个居民楼,楼下有很多小店。
姜执宜来的有些晚了,天差不多暗下来。周栩应说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关系好的,她不用紧张。
球场在公园里侧,外面还有放学的小孩和大人在公共设施上锻炼休息。
姜执宜恰好赶上一个小孩从秋千上下来,她顺手坐在上面荡了两圈,继续用目光寻找周栩应。
球场里的身影飞跃,姜执宜的视线自动锁定在了某个最高挑出众的身影上,她脚尖点地秋千幅度变小。
少年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棱角锋利,手腕上一个黑色护腕随着袖口的摆动露出影子,绚丽的晚霞将他的轮廓虚化,姜执宜看的比上次更清晰。
周栩应侧身躲防,忽然回身传球,对方闪开后猛地发现刚刚那是假动作,十二月的风呼啸而过,吹起周栩应衣摆和袖口,少年抬手起跳,扣起一个完美的三分球,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四个字,意气风发。
有人起哄了声,他没当回事,抬手甩了下额角的汗,漆黑的碎发扫过眉骨尾梢。
球嗒嗒的滚到角落,周栩应弯腰捞起传给了另一个人。
那天的晚霞真的难得一见,四周藏匿在树干中的昏黄路灯亮起。
隔着光和影,姜执宜坐在秋千上,看见少年和他被拉长的影子。
熙熙攘攘众生芸芸,周栩应有预感一样侧头,精准的捕捉到姜执宜。
就像是他特意等的人到了,周栩应眉骨微抬,勾起唇角,比刚才更夺目,他捞起搭在铁栏的外套走来。
后面的男生跟着周栩应视线看来,不知谁特别大声地喊了句:“哟,嫂子来了。”
起哄声更大,却也默契的适可而止。
姜执宜看他着他套上外面的冲锋衣,还露出最里面衣服一点白边。
姜执宜像只布偶猫似的眯了眯眼,仰起头等着。
周栩应倚着旁边的金属杆,睨着秋千:“想玩?我推你。”
“不要,好幼稚。”姜执宜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周栩应笑了声,力气不大地推了她两下。
他刚运动完,身上还散发着热,温度隔着厚衣服传递不了,但力量和荷尔蒙可以,清清凉凉的混着灼热,就像薄荷掉进了长岛冰茶再同时侵占脑神经。
过了会儿,周栩应开口:“姜执宜,你又不是猫。”
“啊?”姜执宜不老实地往后仰要看他,重心一起往后,是个很危险的动作。
周栩应皱眉,啧了声往后一压,摁着姜执宜的肩膀贴向自己。
他嗓音独特,补上后半句话:“偷看算什么。”
姜执宜一怔,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半响,姜执宜慢慢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偷看了。”
周栩应把她脑袋掰正,让她看着篮球场的方向:“你看看这有多远,往前走几步我是能砸着你不成。”
姜执宜不知道多远,倒是看见很多周栩应的朋友在打量这边。
脸上温度一下烧起来,姜执宜反驳:“你没说啊,而且这里也能看清。”
话落,身后传来更低地笑,带着胸腔威震,一下接一下,愈加明显:“你没见过别人怎么谈恋爱的吗。”
“......”
周栩应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姜执宜肩颈,衣料擦着姜执宜耳朵,弄得她有些痒。
“没见过。”姜执宜实话实说,她还反问:“那你谈过吗。”
“没,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