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伞缓慢的走着,墓园门口,罕见的听了一辆黑色轿车。
拾阶而上,远远的看到有人迎面走来。
穿着黑色的西装,身高挺拔的男人,面色冷峻。他右手边是个苗条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马尾上帮着蝴蝶结,白色短袜,黑色皮鞋。左手边是个矮点小男孩。
他穿着黑色短裤同样的白色短袜和黑皮鞋,小小脑袋上头发搭理的一丝不苟。
男人撑着一把大黑雨伞,两个孩子走在他前面。
插肩而过的时候,男人和女孩都愣住了。
看着瘦瘦高高的女生,撑着一把花伞,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花,黄色的灿烂的花,在这里,这个阴沉的天气,以及女生怀里,都显得那么耀眼。
女生走的很慢,
凌浩低头,正看到女儿凌音目光。
“爸爸?那个姐姐......”长得很像妈妈。
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和姐姐停下,在一旁催促他们快点。
凌浩牵过女儿的手,余光还是忍不住看向背后那道身影。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份,却诧异她和妻子长得那么像。如果女孩在长大一点,怕是会更像。
只是没想到,那个家里留下的所有一切,房子,存折,岳丈留的字画,藏品,珠宝所有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都没动。
如今这些,都属于他的孩子们。
听说,她只带走了一张妻子的照片。
不过,妻子已经去世了,一些东西和他,和他孩子们都没多大关系。
办完岳母丧事,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周方圆却在走远之后,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只能看到那把大黑伞。
庄于蓝墓前放着一大束黄色菊花,还有一只白色熊熊玩.偶。周方圆把向日葵放在菊花旁边。
“你在书里写道,你喜欢明快鲜亮的颜色,喜欢太阳光,那是温暖的颜色。我也喜欢。”
周方圆半蹲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眼天堂》,书有些烂了,明明书皮还是新的。
把书放在墓碑前,掀开摊平。
这本是她从苗银玲的住处拿回来的,也是她拿过去的。
中间被少了很多页,撕的还有残余。
“对不起啊,明明长得那么像你,却没有你那样心软和善良。但我没觉得自己错了。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我不想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苗银玲死了,这就是恶报。”
“不过,我和她之前承诺还在,写故事也确实很有趣。”
“我这次看你之后,可能要很久才能过来了。爷爷奶奶他们好像很希望我能上高中考大学。爷爷他隐隐的提了一句,好像很怕我不乐意不敢真的说。上不上高中对我来说,知识已经学了,上不上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他们想要我去,我应该会去,估计他们会很高兴。”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去先出去走走。苗银玲死了,我觉得整个人都轻快许多。视线明亮,看天空都觉得澄清蔚蓝,心里堵着的地方通了。”
说着说着周方圆忍不住笑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记仇的一个人。”
周方圆在墓园和庄于蓝说了许多,说了未来打算,她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临走,人沉默了,久久叹息一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们来看你了,虽然只有一眼,但他们应该都是阳光开朗的性子。那个男人很保护他们.......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多多保佑他们吧。你知道的,我很厉害。还有......对不起。”
周方圆也不知道自己那句对不起是因为什么,可是还是想说。
*
苗银玲死了,周方圆的生活依旧。
只是所有人都感受到她人有了变化,人轻快许多。
周方圆给郑雁鸿打了电话。
“干嘛?”郑雁鸿没客气。
周方圆笑着开口,“姑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郑雁鸿一听周方圆一张嘴就喊她姑姑,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亚于恶魔低语。她算是知道,这孩子说是商量,可根本不会给你商量的余地。基本上,她什么都计划好了,最后通知相关人而已。
“你先别,先说好,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先说说什么事?”郑雁鸿心脏提了提,朋友的侄子侄女都是可可爱爱,要不蠢蠢笨笨,好骗又好玩。
为了要两个零花钱,会使出浑身力气撒娇卖乖。
她家这个大侄女呢?
郑雁鸿一想到两人初见面第一次,那糟糕的对话,心噎的要命。
死小孩,嘴巴毒不说,心眼也多。
你看看,打电话找她商议,不用听,她都知道她没拒绝的余地。
死小孩一定都是计算好的。
“姑姑,你什么时候来云海市一趟?你也想老头老太太了吧?”
“周方圆,别给我绕圈子,直接给我说你要干嘛?”
周方圆嘿嘿笑了两声,“姑姑,我记得你之前在西部待了几年,那地方好玩吗?我想去玩几个月。老头老太太自己在家我不放心,你接他们去你那玩一玩。我回来再接他们过来。”
郑雁鸿冷笑一声,“你管这个叫商量?”说归说,倒也没忘记关心一下,“怎么了,为什么要出去散散心?”
“嗯,感觉到了梳理的阶段。调整好我会回来,上学,写书和挣钱。人生的也就这些事了。”周方圆笑着说。
“才十七八岁,怎么暮气沉沉的。什么叫人生也就这些事了,人生事多了?哪有那么简单。还说挣钱?你家里那个漂亮的,不是像老头老太太炫耀他钱多?”说起这事,郑雁鸿就好笑。
老头老太太私下给她打电话吐槽。
说现在小孩都这样吗?一嘴的歪理不说,脸皮还特别厚实,混不吝的劲,简直油盐不进,刀枪戳不烂。
陆可为强大之处,段华章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有时候才会特别生气,就是你快气死,他完全不会。
“给你抱怨了?陆可为就那样,熟悉就知道,他人不坏。实际他非常聪明很多事看的很透彻,因为家里富裕很多东西他都不缺,所以人懒懒洋洋的,看着没上进心。”见多了,听多了,段阿姨抱怨的话,也知道陆可为的性子,这人随性的很,心宽心大,做什么看心情,看喜好,不能用平常的经验来衡量他。
“你倒是会袒护他,对了,你这事和老头老太太他们提了吗?”
“今晚说。”
“行吧,我抽时间过去。”
“不过你真的要去西部,那边条件很艰苦的,干嘛去哪受罪?”
“也不一定,出去溜达一圈,走走看看。”
周方圆也想东山市徐镇的小院子了,她也要过去看看。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自己事,也不知道婷姐和徐万里怎么样了。
*
周方圆这次出门,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不是去干什么事,就是单纯想要走走看看。
还是自己一个人。
白靖远和唐艳秋一开始不同意,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跟着。
还是郑雁鸿了解周方圆。
带着老头老太太出门,说累赘不好听,可也不太方便。
“你们就别跟着去了,跟我去淮中市。老头不是想要圆圆上学吗?正好,她出门玩几个月,九月份正好入学。”就是不知道哪所学校愿意接受高三插班的。
白靖远心里高兴孩子能愿意去考大学。
也知道他们年龄大了,去哪确实不方便。
临走千叮咛让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小心。
“放心吧,我敢保证她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以为坏人什么人都敢动?也得看人。就她那一脸聪明相,没人去惹她。”
郑雁鸿当着老头老太太面嘴里这样说,避开他人,塞到周方圆手一把钱。
“身上有现金多点好,自己多个心眼,别去人少的地方。我知道你心眼多,也不拍别人拐带你。玩痛快了,赶紧回来。”
倒是陆可为,知道阿圆回来要上学。
他给推荐了自己学校。
周方圆都无所谓,也算是答应下来。
*
六七月的时候,周方圆打电话回来,她人在西部的一个地方。那里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她借助住在一户牧民家里,去县城要来回要十几个小时,非常不容易。
在这里周方圆见到了很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参差不平。
她见过一个女人,梳着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脸颊通红,笑容很灿烂。这些是不发病的时候。
发病的时候像换个人,语气,神态,凶神恶煞的。
她的男人,村里的许许多多人,都一致认定女人是被脏东西附体了,要驱逐出去,女人就会好。
实际在周方圆看来,女人更像是精分分裂。
周方圆对女人说,她应该去县城看病。
女人说自己没病,是惹了不该惹了的,女的说县城医院里医生会骗人,会骗钱。
周方圆去对女人的男人说,家人说。
却被说小孩家家的不知道他们这边厉害,有些土法子管用的很。
女人喝什么灰的水,笑着一口喝完。绑在柳树上,用马尿泼脸,柳条抽打......
女人笑着说自己快好了,快好了。
可最后女人死了,说是在治疗的时候被脏东西报复了。可看过尸体后,周方圆离开这个村子。
越是穷僻的地方,总是会见到一些愚昧无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