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的细节一次次抽丝剥茧的在脑子里划过。
一次次的冲击一个事实。
庄于蓝微颤颤的转过身看着陆可为,猩红泛着泪光的眼睛里,像是有成千上万颗星星在闪耀,“你觉得阿圆和姨姨长得像吗?”
陆可为看了身旁段华章一眼,又看了状态不对劲的庄姨,只无声点点头。皱着眉,有些不懂,他们不是来找阿圆的吗?怎么跑偏了。
一看到陆可为点头,顿时泪如雨下。
“于蓝?”段华章吓了一跳。
庄于蓝却径自站起身,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匆匆往门外走。
钟慧娴一看到这情景,焦急万分。当下就要不管不顾的下床。可她身体还没好利索,猛地下床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陆可为还没问清楚阿圆呢,那会放人离开。段华章自己是个孕妇,只叫了护士过来把人重新搀扶到床上。
钟慧娴急的六神无主,无论他们问什么,都极不耐烦的说不知道。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后之久。
让护士搀扶着到护士站打了电话,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只说道:“于蓝来医院了,问我你在不在,神情不对劲,我不清楚她知道多少,不过她应该在赶去你那。”
周方圆还被苗银玲关着,到时候人过去,才真是解释不清。
苗银玲一听到于蓝赶过来,顿时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冷的她骨子里发寒发麻,手脚四肢都跟着僵硬起来。顾不上询问于蓝为什么要去医院,又知道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于蓝和死丫头见面。
她的阿蓝最心软,死丫头奸诈狡猾,诡计最多,最会扮可怜博人同情了。
窗外的雨,一会像是用筛子筛过一样又细又密,一会大的像瓢子从水缸里往外泼,被风吹着哗哗啦啦的捶打在窗户上,印出一层层水花来。
漆黑的天幕下,只有小区四周的路灯还微弱的发橘黄色光。
苗银玲紧张的推开窗户,呼啦一下,风和雨一起猛地钻进屋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人快速冷静下来。
疾步走到小房间,把绳子解开,强拉着周方圆站起身来,不等周方圆说话,就把人连拉带拽的出门。
阿蓝在赶过来的路上,不知道何时就到,苗银玲只匆匆扯下雨衣罩在周方圆身上,就把人带出门。
“你要带我去哪?”周方圆一出门,就被灌了一口冷风,呛的喉咙发痒,连咳嗽好几下。
踉跄的被拉着走,雨衣没穿好,被风一吹,整个人暴露在雨里。
苗银玲顾不上捡拾,两个人都暴露在雨水里,瞬间被淋成落汤鸡。
可出了门,周方圆却不配合起来。
苗银玲又掐又打,力量大的惊人,而三天里,周方圆只草草的吃了点蛋炒饭果腹而已,身体虚的不行。
但是自小在小徐村野惯了,瘦小身体扭成一股麻花一样抵抗。
“你这么害怕,是庄于蓝来了吗?”如果是,那她更不要走了。
*
雨哗哗地下着,像千针万线,把天与地紧密的缝合在一起,大雨影响了车速,要比预想的要晚一点。
车子停下,都来不及打伞,着急的冲进楼道里。
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头发丝滴落下来,急促的喘息着,人站在门口看着半掩着的大门。
“妈?”吞咽着口水,一把推开门进去。
找遍所有房间,最终站在遍地狼藉的小房间里,庄于蓝捂着嘴强忍着。
屋里的灯还亮着,大门没锁上,庄于蓝急切的走到客厅电话座机旁翻看。果然,几分钟前有一通号码打进来。
迟疑了一下,顺着拨打过去。
“您好这里是xxxx医院xxxx......”一瞬间明白过来,庄于蓝想都没想的往楼下跑。
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她,他们没走远,就在这附近。
羸弱纤细的身体冲进雨幕里,开始四处寻找。
另一边,周方圆被苗银玲拖拽着,大雨中两个人全都狼狈不堪,一个焦急万分,一个怒吼谩骂。
下雨路滑,两个人拉扯当中踉踉跄跄的全部摔倒在地,周方圆抢先一步爬起来,苗银玲忍着腰背上的剧痛,伸手死拉着周方圆不放。
“放手。”大雨下的眼睛睁不开,周方圆大喊着,抬脚去踢打。
苗银玲却突然伸手拽住她的一只脚,咬牙一使劲,周方圆吭哧一声摔倒下来,疼的呲牙。
走不了,逃不了,周方圆满腔的怒火啊啊啊无处宣泄,“你去死,你去死,咳咳咳....”
“我死都不会让你认她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苗银玲抓住身边支撑物一点点站起来,路边排水沟的地砖比较平滑,周方圆发疯一般地上不起来,声音委屈且愤怒,“为什么,为什么啊。”
苗银玲却没工夫回答她,不起来,索性从腋下揽住她的胸.前,把人挟在腋下往前抱着走。
两个人浑身湿透,仿佛和大雨融为一体。
“妈,阿圆——-”
夹杂着风声,雨声传来一道呼喊。
苗银玲整个人瞬间僵住,周方圆猛地抬起头。
“妈,你在哪儿?”
没有听错,尽管声音嘶哑,可苗银玲怎么可能听不出女儿的声音来。
周方圆开始剧烈挣扎,可对方钳制的手,就像一把大钳子一样死死锁住了她。她没力气挣脱不开,可眼下最想见的人就在附近。濒临渴死的鱼,忽见大海,会奋力一搏,求取生的渴望。
“我-们-在-这-呜呜呜.....”周方圆的用尽全身力气,急切的渴望,化作长矛,刺破狂风大雨的吵杂,直直的传达出去。
“阿圆?”
苗银玲生恨的捂住周方圆的嘴巴,在狂风阵雨里只剩下嗓子里呜呜怒吼声。恨不得撕烂小丫头的嘴,可眼下顾不上这些,要赶紧走,要躲起来。
间隔一条柏油马路,庄于蓝浑身狼狈不堪,她弯着腰背,头发被雨水冲的散落下来,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了,赤着脚站在路灯下面。
苗银玲看着淋雨也要追上来的阿蓝,心中心疼又不舍,却依然装作无视一样的拉拽着周方圆往前走。
口鼻被捂住,周方圆视线模糊的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个人影,冲出黑色阴影,远处路灯照清楚那人的面孔。
胸腔里的心仿佛沸水般剧烈沸腾,一股热流忽地从脚底随着血液直冲脑门,死寂的火山,此刻苏醒,所有瞻前顾后的迟疑这一刻都变作火山灰,飘走了。
呲牙狠狠咬住唇边的手指,一瞬露出的缝隙间,太多想要说的话,太多想要问的事,最终只换作一声声陌生的称呼。
“妈-”
“妈-”
“妈-”
风小了,雨细了,尖锐刺耳的嘶喊声,像是要把长久以来,压抑的所有都要喊出来一样。愤怒的,憎恨的,委屈的,期盼的,渴望的,全都包含其中。
“妈-”
“啪”“啪”一记接着一记,苗银玲的巴掌狠狠落下来,那恨的要撕碎的目光,全都化作巴掌。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乱攀关系。”
脸颊被打的发麻,口齿不清,可周方圆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眼中只有路对面的僵住的身影,一声声不断的喊着,“妈-”
庄于蓝泪如雨下,那一声声的喊声,像尖锐的刺刀一下下的刺进她的胸口。疼且痛快着。大串大串的泪水掩着鼻尖低落下来。
看着阿圆瘦小的个头被母亲钳制着,看着那一巴掌落下来,都快把庄于蓝的心剜掉了,“妈啊,你别打她,求你别打她,我都知道了。”
想到认识阿圆的事事件件,庄于蓝浑身上下都在发颤,浴室里那单薄的后背上,那落下一道道淤青和疤痕,仿佛在诉说她这十年的过往。
痛到窒息,啊啊啊啊啊,没办法去想象那些可能像噩梦一样经历,那小小的孩子是如何度过的。
“妈啊,你别打阿圆啊呜呜呜呜。”她女儿啊,她以为死了的女儿啊。
从来都是优雅的,说话轻轻柔柔的的人,这会悲痛的大喊着。
“阿蓝,都不是真的,你相信妈妈好吗。她和一帮诈骗团伙是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骗钱。她不是,真的不是。十一年前,那孩子生下就没有气息,是个死的。”苗银玲抵死不认,看着要往这边靠近的于蓝,焦急的拽着周方圆向前走。
“阿蓝,你回去,妈妈不会骗你的,孩子真的死了,是你钟姨亲手埋掉的。不信,妈妈可以带你去看。你不要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她就只是想要钱而已。”阿蓝身体不好,苗银玲看淋着雨,身体孱弱的庄于蓝,人焦急又痛心。
周方圆看着踉跄的身影,明明都站不稳了,还一步步追上来,眼泪早已糊了面孔。死命挣扎着,“放开我。”
苗银玲的钳制早已穷弩之末,周方圆奋力一推,她脚下趔趄,整个人向后倒下。
周方圆失去约束,脸上划过欣喜,目光中就只有那道身影。
看着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小小身影,庄于蓝只觉得内心化作做柔软的泡沫,带着色彩斑斓的光辉,一点点飘扬起来。
苗银玲痛的皱眉,人还没撑着站起来,只看到前方拐弯处一辆扭曲行驶的汽车,正在飞速的冲过来。
脑海中一片空白,声嘶力竭的喊着,“阿蓝停下,别过去。”
喊声响起的瞬间,刺眼的汽车灯光打在脸上,庄于蓝惊骇的看到奔跑过来的周方圆,来不及出声制止.....
迅雷之间,周方圆瞥到疾驰过来的汽车,再看着向她靠近庄于蓝,神情惶恐万分,“别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被车灯刺睁不开眼的周方圆,似乎感觉时间被定格住,然后缓慢缓慢的看清,自己伸出制止的小手,被一双冰冷且柔弱的大手紧紧握住。
柔软的怀抱里,有一丝丝清馨花香.......
释放的魔法失效了,时间忽然加速,身体变得轻盈,视线倒转着,她像只蝴蝶在飞.......
砰的一声巨响。
第51章
段华章洗漱完, 正坐在化妆镜跟前面做睡前护肤。越接近孕晚期,她越发熬不了夜。以前没怀之前一宿一宿熬夜加班。
掀开薄被,准备躺下, 床头座机响了起来。段华章起来不方便, 捅咕旁边的丈夫夏志航去接。谁料夏志航刚接下没几秒, 转递给她:“岳丈打来了的, 说让你接电话。”
段华章皱着眉,“肯定又是陆可为闹腾的,你说他不大个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嘴巴里念叨着, 还是抓着丈夫的手借力坐了起来。
眼睛半眯着,不等电话里人说话,“爸,你不能太惯着陆可为了, 都惯得......”
“我刚接到作协那边的电话,庄于蓝出车祸在医院没救治过来。”段立东的声音很严肃,实际上下午作协朋友还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没想到分开没多久会发生这种事。
段华章猛地坐直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谁出车祸去世了?”
电话里段立东重复一遍。
”不可能, ”段华章下意识反驳,“我今天和可为还在医院里见过她呢,怎么可能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