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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于蓝送完周方圆,路过苗银玲住宅区,看了眼手表,人应该从画展回来了,便让司机停车,自己准备上楼看一眼,问问画展情况。
实际上,苗银玲也没有去成画展,她人刚刚从钟慧娴家里回来。两个人后来合计一番,只说如果还有这样小纸条只当没见到过。
先稳住阵脚,别因为一个小纸条就慌了神了。
苗银玲冷静过后分析,小纸条应该不是钟慧娴写的,但是会写小纸条的人她完全猜不出来。当年事情她做的非常隐秘。
思来想去,只觉得对方应该并不知道全部,最多就是纸条上写的那样。不然,纸条就该出现在在她家门口。
更重要的,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对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过来,没必要这样试探着来。
钟慧娴很想说当年她是怎么从云海市连夜出发,想细细说自己怎么辛苦,怎么瞒着人,真的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苗银玲直接打住她。
像极了十年前,她刚回云海市,想说事情办好了,苗银玲也是一个字都不听。
只说事情过去了,都不要再提。
钟慧娴心里是懂得,这遭天谴的事,谁还要知道细节呢。
不知道,不了解,才是最好的。
也就这个纸条,苗银玲才知道当初孩子送到了东山市。而今年东山市大部分乡镇村遭遇大水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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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于蓝进屋换了拖鞋,就看到苗银玲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笑着问,“妈,画展怎么样?我今天半路上有事临时没过去。”
苗银玲完全忘了画展的事,手里翻着过去一个月的报纸,她记得那会电视新闻联播整天播放,她都没敢看。
一看那洪水肆虐的画面,她忍不住掉眼泪,所以总是换台。
苗银玲把报纸一份份放在茶几上,“我也没去,早上换好衣服,头突然有点晕,就在家休息了。”说着抬起头看向女儿。
一眼看到她衣服上粘的血点点,慌张的站起身,“蓝蓝,你衣服上粘的是血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庄于蓝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血迹,笑了笑解释,“妈,别担心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虽然这样说,苗银玲到底还是上手仔仔细细摸了摸,才算放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还见血了?”
“就是去画展路上,有个小女孩从行人道上冲出来,她摔在地上呛破了皮,我抱她的时候可能沾上了。”想到那个小女孩,庄于蓝忍不住唏嘘两声,“那孩子挺可怜的,还和我有些缘分,之前就见她带着弟弟在路边乞讨。”
苗银玲听得胆战心惊,“哎呦,人没出事就好,她家大人呢,”
“说在工地干活,妈,那小孩可懂事了,上药的时候疼的直掉眼泪,都不吭一声。”庄于蓝想想周方圆疼的咬自己手背,都不喊一声疼,可见那孩子往日里也是忍习惯了。
“对了妈,你头还晕吗?上次凌浩从国外专治头晕的药你吃完了吗?记得给我说一声,我让凌浩在那边帮着买点。”庄于蓝看着摆了满茶几报纸,“头晕,就躺床上歇歇啊,看报纸不是更晕。”说着就要把报纸收起来。
苗银玲任由她收起报纸,看着女儿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想今天发生的事,“蓝蓝啊,上回妈给你说去国外生活的事,你赶紧和凌浩说说,他也好快点准备,他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好。”
不管现在那个纸条谁写的,只要蓝蓝去了国外,就没什么可怕的。
庄于蓝把报纸放在架子上,回头笑着说,“妈啊,我怎么听着你在赶我走啊,之前还不忍心我去呢。你这心思变得可真快。”
“不是你说凌浩在那边连孩子学校都看好了吗?早去晚去不都得去,去了熟悉当地也好。”苗银玲伸手拉着庄于蓝坐到自己身旁,手握着手,“回头和凌浩谈谈,要不,晚上的时候,我给他打个电话?”
“妈,你别上心这个事了,我会和凌浩谈得。”庄于蓝对去国外生活,不排斥,也不抵触。“凌音和凌晨知道要去和爸爸一起住,倒是很开心。”
“孩子就得和父母住在一起才行。”苗银玲听到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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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方圆怕自己又被那一高一胖两个男人盯上,一直等到夜幕变黑才出来走动。
她膝盖破了大块皮,走动弯曲都会触碰到,想走快都走不快。
走一走歇一歇。
和徐万里约好了竹子林里碰面。
一直走了很久,远远地望到那块浓密竹子林。还没靠近,只看到有个漆黑的影子躲在一旁路边树后。
“阿圆?”
那声缓缓地,切切地喊声,让周方圆楞在原地,莫名的鼻子发酸,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等多久了。
“嗯,是我。”周方圆带着鼻音,加快脚步走过去。
徐万里听到熟悉嗓音,飞快的从树后窜出来。
周方圆的膝盖,手肘关节都上了药,徐万里靠近就闻到了药水味,“你受伤了?”
“没有,我跑掉了,就是摔了一脚。不过你看这是什么?”周方圆把快餐的袋子打开给徐万里看。
里面汉堡已经凉掉了。
两个人一起钻进竹林里,选在竹子松散的地方,路灯还能透进来点微弱的光。
坐在草坪上,周方圆让徐万里把汉堡吃了。
“我今天又遇到之前乞讨那个好心给我们钱的姨姨了。是我自己跑到路上,不怪她的,但是她还是抱着我去了医院。她还给我买药,买吃的。”周方圆见徐万里拿着汉堡没吃。
“这个叫汉堡,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徐万里把汉堡送到周方圆嘴前。
周方圆懂他意思,张嘴狠狠咬了一口,即使凉了,也非常好吃。
徐万里眯起眼笑了笑,才开始吃。边吃边看着周方圆膝盖,“很疼吧?”
“嗯,上药的时候特别疼,火.辣辣像是有火再烧我的肉。那姨姨很心疼的让护士轻点涂药。而且,姨姨还抱着我了,她身上好香,可好闻了。”周方圆想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被人关心着,她就心头火热。
徐万里吃着东西一声不吭听她说在医院的事,听她介绍塑料袋里药,创可贴,钙片......
等到汉堡吃完,徐万里舔了舔手指头,突然问了句,“明天要怎么办?”
一头闷棍,好似把周方圆从美梦里叫醒。
是啊,明天要怎么办。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周方圆躺在草坪上,喃喃低语,“肯定是徐二柱要抓我,他一定是要把我卖了。”
徐万里跟着躺平,“那我们白天不出去,让他们找不到,晚上出去?”
“只能先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周方圆脑子里想着,要是徐二柱死了就好了。
徐万里抿着嘴吧,沉默好一会,突然转过身拉起周方圆的手,闷声道:“你千万别被捉到......”
“那当然,我也很厉害的。”谁要卖她,大不了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周方圆心底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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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两个人为防止被徐二柱的人抓到,白天的时候尽量减少活动,都是藏着躲着。
天桥那边不能回去。
两个人夜里睡觉都是躲在茂密绿化从里,要不就是公共厕所里。
一连一星期,两个人东躲西藏。周方圆破皮的地方坚持擦药已经结疤,跑动没之前那么疼了。
另一方面,钟慧娴家的大铁门,这一星期以来,间隔一两天就有一个纸条出现,内容和第一个一样。
习惯了,就不再理会。
直到这天钟慧娴出门买菜回来,刚到三楼,一眼就看到自家门口蹲着一个吸烟的男人。
那男人脸色蜡黄消瘦,眼神阴鸷,细看脑袋上还有伤口,被剔平了一小块头发。见她回来,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第38章
钟慧娴下意识停住脚步, 转身想下楼,可一看这是自己家,自己总不能不回家。顿时皱着眉冷声询问, “你谁啊?在我家大门口做什么?”
徐二柱站起身手捏着烟头, 狠狠吸了最后一口, 才把烟蒂扔在地上。没说话, 先嘿嘿笑两声,脚步踉踉跄跄的走到大铁门旁,抽出上面纸条,揉捏两下塞进裤子口袋里。
钟慧娴神情防备着, “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啊。”
徐二柱的脚因为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点伤,能治愈的, 可惜没钱看,现在走路有些费劲。
他目光阴沉的上下打量钟慧娴,看完笑了声,“大姐,这才过去十来年,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啊,是生活不顺心?刚瞧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不过,脸是苍老了些, 但五官没变。您十来年去东山市银山县的时候那个气派富贵,我大老远的看着就数您扎眼。”
徐二柱放纸条一个多星期, 有些沉不住了。今天特意上门守着, 张嘴就诈胡。
他托三哥关系,都查清楚了, 车牌号就是这家的。
这家十来年钱就住这,云海市老破小住宅区,就等政府规划拆呢,地址不会错的。而且,这女的退休前,就是妇幼医院妇产科助产护士。
查到这里原以为真相水落石出了,结果这家两个儿子,小儿子没结婚,大儿子结婚有孩子,周方圆出生年月都对不上。
钟慧娴手抓着买菜的袋子,呼吸急促起来,却强装着镇定。她也看出来对方这就是来炸她话的。“你认错人了吧?我压根没去过东山市,更别提银山县,金山县的,听都没听过。还有,就是你往我家大门上塞垃圾的?”
说着伸手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徐二柱也不着急,还让开道站在一旁,笑吟吟模样。只是他脸色憔悴,五官猥琐,笑起来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大姐,您要不记得呢,我就给您回忆回忆,十年前您坐着一辆车牌号#######黑色轿车,去了东山市。您还给路边埋汰汉子一只编织袋子。说来不凑巧,那汉子是我村里兄弟。当时我在路的另一边,看的一清二楚,就连您那天穿的什么衣服我都记得。”
钟慧娴的手开始发抖,怎么都插不进门锁里。
徐二柱往下瞥了眼,嗤笑两声继续说,“大姐,我知道那孩子不是您家的,您也是拿钱办事的,我都看到了,完事的时候,您是不是给我兄弟一个黄色牛皮信封,装了不少钱吧。”
钟慧娴好不容易打开门,转身深呼吸一口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想编故事就去别人家吧。”说着要推门进去。
咣当一声,徐二柱却突然拉住大铁门。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钟慧娴吓得不轻,手臂上的买菜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苍白,一秒后之后才急急呵斥,“你干什么啊,都说听不懂,赶紧走,不走我报警了?”
徐二柱嬉皮笑脸的拉着门把手,“大姐,我兄弟把个半死不活婴儿养活不容易。您也看报纸新闻,应该知道东山市徐镇发生特大洪水。老家村子都淹了,我兄弟也死了,孩子在东山市实在活不下去,出来乞讨过得非常辛苦。您呢行行好,帮我传个话就行,我大老远带个孩子过来就想有口饱饭吃,可没想着破坏什么的,这点我能保证。”
说完示好的蹲下来,还帮忙捡滚落在地上的土豆辣椒。
钟慧娴挑着空档开门直接进了屋。
隔着一道铁门,钟慧娴紧张的喘息着,“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要是再来,我就报警了。”说完也不要菜了,直接把门关上。
徐二柱把捡好的菜放在门口,砰砰砰又敲几下,“大姐,你仔细想想,我过几天再来。”
钟慧娴倚在门后,心脏提到嗓子眼,噗噗跳动厉害。听到门口没了动静,直接奔到电话旁,就给苗银玲打电话。
徐二柱一瘸一拐下了楼梯,脚骨疼的厉害,而这一切都是拜周方圆那个死丫头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