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怀里细微声音,“我不疼......”
怎么会不疼,胳膊上,腿上都都磨破皮出血了,光看着头疼。
庄于蓝看着看着小孩强笑着安慰她的样子,突然心酸的厉害,“没事的,姨姨会给你看,不怕的。”
周方圆不知道对方认出她没有,但她认出来了,是那个好心善良的,给了她和徐万里钱的女人。
庄于蓝叮嘱做全身检查,“医生,小孩子说不清楚,就脑袋,内脏,骨头,四肢都详细做个检查吧。”
司机见小孩子送去做检查,才提醒一句,“太太,青少年宫的画展,再不去怕是赶不上了......”
庄于蓝皱了皱眉,“不去了,我妈应该过去了,我留在这里等个结果。”
各项检查一直做到中午才结束,就像司机说的,他及时踩刹车了,人只有摩擦。
胳膊,腿上伤都是地上磕绊的,没伤到骨头,就是破皮面积大,看着吓人。
庄于蓝看着检查拍的片子,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护士给周方圆擦药,消毒杀菌的,刺激性很大。
棉签蘸着药水一触碰到伤口,周方圆猝不及防,疼的喊出声来。下一秒她自己捂着着嘴,强忍着。
可是太疼了。
疼的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护士也知道疼,叮嘱了句,“你别动啊,马上就好了。”
庄于蓝闻声走过去,小孩躺在床上,护士拿着药水给她擦膝盖,小腿上的伤口。
小孩疼的照着自己手背咬着,手背上咬的全是牙印子,忍不住,嘴里才闷吭几声破碎的喊声。
庄于蓝莫名看的心疼不已,走上去拉住她的手,“别咬手。”转头交代护士,“能不能轻点,她疼。”
等到药水上完,周方圆的脸上全是汗珠子,疼的呲牙也不吭声。
庄于蓝摸摸她的头发,满脸担忧的问,“小姑娘,你家住在哪里?得和你父母联系一下。你这样最好在医院住一晚。”看着她身上破烂不合身的衣服,有赶紧牵着她的小手安抚,“别担心钱,住院看病的钱,姨姨出。只是你受伤得有人在医院陪着你。”
周方圆听后,却是先摇摇头,她看着对方眼睛,能分辨出来。因为对方眼神和小徐村二婶看她目光是一样的,带着怜爱和心疼。
“父母...在...在工地干活,来不了。“周方圆避开了女人的视线,她内心并不想对着这双温柔怜爱的眼睛撒谎。
可她没有父母,唯恐对方会报警,或者想办法,到时候招来徐二柱怎么办?
要是被送回小徐村怎么办?
她还没有要来钱,她不能就这样回小徐村。
周方圆试着从床上下去,好像丝毫不受影响的站在地上,扬起嘴角冲着女人笑,“没伤到骨头,就只是破了皮,而且是我自己跑到路面上的,是我的错。”
庄于蓝只觉得这个小孩好懂事,懂事的更加令人心疼,隐隐鼻子有些发酸。
周方圆不愿意住院,还执意要自己回去。
庄于蓝怎么可能答应,非要开车送她回去,想着过几天再带着礼物过来看看。
周方圆决绝不了,只能上了车。
撒了一慌,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被问及家住在哪里?
周方圆支支吾吾,最后只能报出城中村附近的地址来。
中途路过一家快餐店,庄于蓝让司机停车,自己亲自下去买了一份拎了上来。
“我五岁的女儿,非常喜欢吃这种西式快餐,尤其是三明治和鸡肉汉堡。中午都没来得及吃午饭,饿了吧。”庄于蓝嗓音很温柔,她说话不疾不徐,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
取出一份汉堡递给周方圆。
周方圆知道汉堡的,小徐村的时候,陆可为对她说过。
两块面包,夹着青菜,鸡肉,番茄.....,她当时却笑着说,面包是长什么样子的?
拿到手里,才知道陆可为说的都是对的。
“快吃啊!”庄于蓝看着她对着汉堡发愣,“是不喜欢吃吗?”
周方圆摇摇头,她双手拿着,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她在做梦吗?
之前还在翻垃圾桶的她,居然能吃到这么高级的东西?
坐在这样豪华干净车里,旁边还有那样一位温柔善良,浑身香香的姨姨关心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庄于蓝看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长得好,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和这小孩又缘分。云海市挺大的,竟然还能碰到。
周方圆咽下嘴里食物,微微迟疑了下,决定告诉女人自己真名,“我...我叫周方圆,十一岁了。”说完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只能佯装低头继续吃东西。
吃完一个汉堡,周方圆看了眼外面变熟悉的街道,她立马起身想要告诉前面司机停车,“叔叔,停车,我...我家就在这附近了。就在那片城中村小房子。里面路很窄的,车进不去的,我从这个小巷子里钻进去,几分钟就到家了。”
庄于蓝慌慌抱住她的身体,怕她摔倒,“别着急,慢慢说。”
车子停下,周方圆想推开车门,发现她怎么都打不开车门。
庄于蓝挨身过来帮她打开。
周方圆快速下了车,“谢谢姨,那边瓦房是我家,我爸妈去工地干活,得晚上才能回来。”
庄于蓝跟着下车,把医院开的药还有剩下的快餐一并拎过来。
“这个医生交代,每天要在伤口涂一下,记得让你.妈妈给你上药。洗澡的时候不能沾水,会发炎的。”庄于蓝打开装药塑料袋子,她怕周方圆记不住,说的很慢,很有耐心的给她说,“这个,是创可贴,干活的时候,如果被划破,伤口不深可以用它来止血包扎。”
庄于蓝说的时候,眼神看了眼周方圆小手上的伤疤,明明不大的一双小手,却有着厚厚茧子,手指头,手面上有很多划破的痕迹在。
周方圆悄悄把手往背后藏,捡垃圾,搬砖头,手指被划破很多次,她都没在意。反正疼一下,过段时间就会好。
庄于蓝掏出塑料袋里一个白瓶子来,“瓶子里装的是钙片,还有维生素片...嗯,就是给身体补充营养的,一天三次要记得吃。医生检查说你身体缺乏营养,给你父母说一下,每天吃个鸡蛋也可以。不然将来个头会长不高。”实际医生检查说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
把塑料袋放到周方圆手上,庄于蓝往城中村的方向看了眼,“姨姨,过几天会带着礼物来看你,记得给父母是说一声。”
突然想到什么,返回车里,把自己皮包拿下来,取出二百块钱塞到周方圆手里,“这个是姨姨给的,给不给父母你自己决定。但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给自己买吃的,用的,知道吗?”她就是想到段华章之前说的话,能把小孩子身体搞成这样,庄于蓝对这孩子父母已经没了好感。
周方圆看着钱,又看看自己手上拎着,提的,坚决不要。她把钱重新放回女人手里,转手就往跑。
庄于蓝站在后面焦急喊着,“你别跑,慢慢走,腿上的伤......”
可周方圆早就钻进小巷子不见了。
庄于蓝看着手里钱,又看看城中村瓦房,交代司机回家去。
等车子启动离去,再也看不见,周方圆才从巷子拐角处出来。
她拎着药袋子和快餐袋子,膝盖和小腿因为跑动又撕裂了,明明疼的她眼泪滚滚,心里却不怎么疼,更像是塞满了软软暖暖棉花团子。
*
再说青少年宫画展,段华章和段立东一起过去了。
段华章是怀孕不喜欢待在家里,二来,她自己不是喜欢文艺这块。但是觉得有个文艺范的孩子貌似很不错,所以来做胎教了。
最起码别像陆可为那样就行。
她现在标准放的极低,一大部分就是因为陆可为。
从小徐村回来之后,知道救他命小姑娘出走了,他就没消停过。
画展规模算是中等,宣传还算到位,上午十点开展,人流一直没断过。
她自己对绘画还停留在像不像阶段,显然遭受段立东各种嫌弃。
而在画展里,段立东主要是来看已逝大师庄书文的作品的。举办方宣传册说有二副作品是庄书文先生赠送友人的私作。
段立东并没直奔目的地,而是在每一件作品前停留一会。
欣赏的,会多看一会。
走走停停,上午十一点了。段华章还在左顾右看,于蓝说她和她母亲会过来。看了手表,这个点也没见到人。
庄书文的作品前停留人数最多,他是云海市本地人,还是现代知名画家,早年留过学,学习过西方画法。所以他的作品里既有中式的绘画技巧,也有西方的特点。
他的作品大开大合,画山,脉络,石纹,山松青柏,重点却在山中气象,云雾。画面感对比强烈,光和影的相互衬托,让一幅画作栩栩如生。
段立东一直觉得,庄书文其人如他画作一般,他就像是画里一抹留白,清雅,高洁,寡而不淡,恰如其分。
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在壮年早逝,却是令人惋惜。
段立行走到最后,墙面上罩着一层玻璃,是一副长越一米半,宽半米多的画作。其他画作名字如:行云流水,踏风而至,高帆这类,这幅作品名称却甚是讨人欢喜。
名为:鸿运当头。
确实赠送朋友,非常合适。
意境深远避开不谈,这幅画里却是欢快不少,看似随意,但是每一笔里都是功底。往下继续看,却轻疑一声。
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其他作品上均是三个章印。
这鸿运当头却是多了一个。
一般画家都有号章,闲章,肖形章等等。
段立东没在意,本就是私人画作赠送好友,可看第二眼的时候,发觉最后一个章有些熟悉。
皱着眉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好似那里见过一样。
“爸,你都快贴在玻璃框上去了,真有这么好?”段华章看到段立东不顾形象的样子,忍不住一旁提醒。
段立东撑着下巴,忽的,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不是周方圆曾经画的那个印戳吗?
越看越像。
走到第二幅私作画面,印章又是规矩的三个。
画展上有专业解说人员,段立东寻到人,带到那副鸿运当头面前询问,第四个印章是什么。
专业人员对前三个印章解说很清楚,只是到了第四个有些犯难。“这枚应该作者庄书文先生的收藏章吧,他的其他作品都是他惯用刻章,仅少几幅是用的别的。而且,庄书文先生除了画画之外,对古代刻章非常感兴趣,而且技术娴熟,私下也会自己刻章。”
总之专业人员并不是考古学家,对大师们私下兴趣爱好只能浅谈,要说具体的那可不行了。
见段立东还要为难解说人员,段华章直接把人拽走,“你别为难人家了,不就一个刻章,回头我见到于蓝,我问问她好了。她父亲,有字有号的,名字不下好几个呢。”
段立东几乎能肯定,周方圆画的和画中第4章 几乎一样。可他记得周方圆说是过年在镇上赶集书摊看到的。
不过本就是人私底下送好友的,用的章什么也不好说。
“那你见到于蓝,帮我问一声吧。”心底还是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