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伟听到后气到发抖,这到底是什么孩子。
李艳梅看着丈夫发怒,皱着眉吼回去,“回去好好说给她听,你打她又能怎么样?你嫌她挨打不够多?徐猛爸妈爷奶一家子在村里什么人谁不知道?只能他们欺负人别人,一家子欺软怕硬东西。有点人性都干不出来一家人上门打个小孩?
她为什么离开家?你心里会不知道?那个村,那个家她能待吗?转眼可能就被人害了?她不跑还有命在?”
李艳梅说的自己眼泪哗哗,狠劲推开徐明伟,双手抱起周方圆就往前走。
周方圆头一回被人这样抱着走,既陌生又温暖,却也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婶儿,你们别吵架......”
李艳梅想到了她丢了的小二,一想到那个孩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被人打,这心里就给刀子捅过一样。
周方圆怕自己太重,挣扎着下来,“婶儿,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家,要去医院.......”
*
去了镇上医院才知道,派出所民警通知了奶奶家的堂侄,人被带回去了。
周方圆和徐明伟李艳梅保证,她去前胡村后,会老实的回小徐村。
李艳梅不放心,要跟着过去看一眼。
胡玉婷家大门敞着,三十多岁堂侄在家翻东西。天气热了,尸体从医院带出去就直接去了火葬场火化。
骨灰就装在一个简陋黑色匣子里,从棺材铺子买了现成的小型棺材,拉到去世的老伴坟前埋了。
丧礼什么都没有,火急火燎的处理完所有事,三十岁堂侄才来家里看看。
“孙女蹲大牢,人也不能等她出来在埋?早埋晚埋都是埋。”堂侄家里还有事,走前还念叨自己垫了三百多棺材钱,以为这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一堆没人要的破烂。
李艳梅叹息一声,看着老人遗像随意扔在桌子上,走过去摆正立起来。
周方圆心堵得慌,她不由自主的挽起胳膊,沉默的打扫起来。
家里没人长久没人居住,到处落了厚厚一层灰。
提着大扫帚在门口,刷拉刷拉一下,扬起厚厚尘土。李艳梅拿了水盆帮她泼水,两个人一起,大门口,院子里收拾的利索起来。
堂屋里也收拾了一番。
最后,周方圆噗通一声,跪在奶奶浅笑和蔼的遗像面前,砰,砰,砰,重重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弓着腰垂着头,嗓子像是有东西堵住,“奶,胡玉婷不在,我替她给您磕头,您别怨她,她没办法来........”
叩叩叩又是重重三下,头抵在地上,声音哑了,“呜呜,我给您磕头,谢谢您以前照顾我,过年的饺子很好吃,您冲我笑的时候,可好看了,我经常幻想,您要是我亲奶奶就好了......"
说完又是三下,“胡玉婷要是在这,她铁定磕的多,她不懂这些,但是她现在非常难过,呜呜都是因为我,她要不回来救我,一定...一定能见到最后一面。”
周方圆内心的自责淹没了她,头抵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让奶奶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让胡玉婷悔恨遗憾,都让周方圆小小内心承受不住。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第17章
傍晚, 西边天空像是被火烧掉一半,红彤彤的霞光像是画布上的色彩。
李艳梅一路攥着周方圆的小手,见到村里熟人便笑着打声招呼, 每每眼神落到周方圆身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
毕竟村里来民警调查的事, 传开了。
半夜翻墙进人家里, 门堵上, 也不知道猫了多久,这得多大胆儿啊。心再狠点,她弄点老鼠药,百草枯, 敌敌畏啥的放水桶里,人想抢救都没时间。
徐猛一家子大嘴巴,在村里一通乱说,村里真就怕了。
这是什么样的孩子?
谁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脾气再大,大不了和人干架,可像周方圆这种,简直就是阴沟里臭老鼠。你打了她,就要处处提防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报复回来。
眼看要农忙起来,谁能天天和她一样?
尤其镇上抢劫发廊的事,老天爷啊, 这哪是十岁孩子干的事?
听说那个发廊是挂羊头卖狗肉,就是找姐的窑子窝。里面流.氓地痞养了十几号的人。两个丫头片子就敢去威胁抢钱?
乍一听就给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可徐明伟两口子一大早就去镇上接人。
说是年龄小, 不够判刑,让领回家教育, 另一个年龄到了,直接抓起来了。
“不是,是少年管教所。”有人纠正。
“还不是一个意思,都是抓起来。之前周金山死那会,两个丫头走的就近,镇上老胡家那丫头名声就臭,辍学拜把子,混社会的能有什么好。可不是让我说着了?养小孩就和种树差不多,树不削不直,孩子不打不学好。”刘桂琴坐在人堆里,做着一双布鞋,说起村里这几天的事,就像她一早料准了,“圆丫头手狠心野,管不好了。等到姓胡丫头一出来,两个人作伴,你看着吧,早晚出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刘桂琴你怎么不想点人家的好呢?”人群里有人奚落一声。
刘桂琴放下手里活,和人较上劲了,“这都是定死的局,性子都落成了,十岁抢劫,十五就能伤人放火,你觉得她不敢做?”说完又低头继续做活,“反正,那丫头要是回来,我铁定离的远远地,我家墙也不高,半夜翻进来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旁边有个妇女接话,“我昨个就和家里孩说了,谁要和她搭话,一起玩,鸡毛掸子打断。反正这样的,我是不敢放心孩子和她在一起的。”
有人接连附和。
远远地,有人看到村口有两个模糊人影,一高一矮。
李艳梅带着周方圆回来了,
站在向西的岔路口上,弯腰摸了摸周方圆的脑袋,还在提议晚上要不要去家里吃饭。
周方圆摇摇头,因为她,叔和婶子都吵架了,她不能去。
李艳梅叹口气,这孩子性子很扭,只得叮嘱她要是有事记得去家里找她,有人找她麻烦,别硬上,要先找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才放人走。
走到村中央两处水塘那,水泥台子上坐了好些人,一看到她过来,立马有人开问,“艳梅啊,圆丫头接回来了?”
“嗯,接回来了。”
“要我说这孩子就该狠狠管教一下,干什么不好去抢劫?要我说村里家家户户都得注意了。会翻墙,手又狠,保不准就会偷到谁家里去。”
李艳梅看着村里议论,只觉得心里堵着气,可脸上还要挂着笑,“没那么严重,圆圆没那么坏,都嘴巴上积德,别整天坏种,狗东西的挂嘴边骂,泥人听了都得有三分怒气,更何况是人。”
“她婶子,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那野兽饿了不得吃人?那人要是有了小偷小摸的习惯,八成改不掉,以防万一,大家还是上点心好。”
其他人七嘴八舌说这话。
“不招惹她呗,少接触最好。”
“是这个理。”
李艳梅在议论声中走远,眼眶里兜着泪,却流不下来,让她心底万分心疼圆圆,可她却没有一丁点办法。
*
周方圆背着大大挎包,一步一步往家里去,家家户户在门口闲坐的人,看到她,闲聊的话一下子静了。
每个人看着她直皱眉头,然后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熟悉的大黄狗,见着她过来,在门口摆开阵势狂叫,她停下脚步,它却边叫边往院子里后撤。
她抬脚要走,它又冲到门口。
走出三米远,它依然跟在后面狂吠不止。
叫的人心烦,弯腰捡石头。
大黄狗见状,掉头跑走,远远地站在它的地盘门口,伸着脖子叫唤两声才返回院子里。
周方圆耳朵边清净了,心里却空了。
熟悉的村子,熟悉的杨树林,看到她这个人,也只有那只大黄狗从没变过。
她有点喜欢那只惹人嫌,又怂,又凶的大黄狗了。
*
家里两扇木门被人搬起来,靠在门檐子上。
短短几天不在家,院子里竟然有股凄凉荒芜的错觉,像是一年多无人居住的破败老屋。
“嘎嘎嘎,嘎嘎嘎。”西边鸡鸭圈里还有鸭子叫声,周方圆有些诧异的走上前。
两只鸭子大了不少,乖巧的窝在圈里,见到有人受惊的站起,凑在角落里。
圈里食盆还有没吃完的玉米粒,旁边铁皮桶里还有半桶清水。
寂静空旷的院子,有了几声鸭子叫声,倒是没那么凄凉了。
周方圆咧开嘴角,看着她的鸭子笑出来,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吸吸鼻子。走的那晚,她明明都把门打开了。
“咚咚,咚咚,”门口传来声音。
回头看到隔壁瘸腿的男孩,拄着一只白色拐杖,见着他扬着嘴角,抬手敲门板,“你终于回来了。”
周方圆愣住,看着他借着拐杖一步走过来,径自到了鸭圈那里。
两只鸭子一看到他,嘎嘎嘎叫唤着围过来。
只见他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玉米,放进食盆里。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把放进去。
“我原本还想第二天来找你玩呢,没料到你出门了,等了好些天。见你鸭子饿的呱呱直叫,我也不知道鸭子要吃什么,看到地上有玉米粒,我就用东西换了玉米来喂它们。一天三顿,是不是比你走之前长大不少。”
陆可为叽里呱啦一通说,旁人见了会说这小孩真活泼开朗。
可家里王婶子知道,这小孩有病,他在家可以一天不说话,阴森森盯着你看一整天。
看的人心里发毛,完事似笑非笑的转身就走。
王婶子都以为自己身后是不是有脏东西,让他看见了,不都说小孩眼睛干净。
“你耳朵好了吗?”陆可为比周方圆小一岁多,两人身高差不多,歪着头又看到她额头上的纱布,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你又被人打了啊?”
周方圆摸摸了额头上的纱布,她都忘记了额头上的伤了。目光瞥到鸭圈,“耳朵好了。”说完,又补上一句,“谢谢你,照顾我的鸭子。”
周方圆心里怪怪的,村里鲜少有同龄人和她一起玩。
“你不会出门了吧,我明天可以找你玩吗?”陆可谓亦步亦趋跟在周方圆身后进了堂屋,无视屋里环境摆设,找了凳子坐下。
凳子上落了一层灰,周方圆拦一下,“上面有灰......”目光扫到他身上裤子,不是村里男孩常穿的样式,就是镇上恐怕都没有,应该是大城市才有的卖。
陆可为一屁.股坐上去,“没关系,反正穿一天都要清洗,脏了的话,更该好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