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跑了两场采写。”
“这么累还亲自下厨。”
孟恪俯身将她手里的书抽走,翻了翻,她疑惑,他说:“这本不好。”
李羡仰头看着他。
“想学就找个老师教你。”
“嗯。”
掌心空了,不大习惯,她低头,将手搭落大腿侧,指缝摸索裤线,“今天惊蛰,适合喝鲜汤。好喝吗?”
孟恪顿了顿,似乎在衡量,她盯着棋盘上环绕焦灼的黑白棋子。
“味道够咸,也够鲜。食材处理得都不错,今天喝刚好。”孟恪语气稀松平常。
她无声地松了口气,从棋奁中拈起一枚黑子。
“怎么想起学这个了。”孟恪问。
李羡思忖酝酿片刻。
“那天看你跟楼叔对弈,感觉很有意思。”
孟恪看着她。
“据说围棋里常常会遇见自己的棋被对方包围的情况,只有逃子应对。”她说,“有种技巧叫‘往有自己棋子的方向逃’*。”
孟恪低笑一声,俯身将她指尖这枚棋子掠走,哒地一声,搭落棋盘。
“需要自己的棋子做什么?”
李羡仰头看着他,“我想问新恒企划部最近有没有投广告的意向。”
孟恪淡然,提裤腿蹲下,“可以有。”
她顿了顿,“不是一定要投的意思,只是......留条后路。”
“投哪不都是投么。”孟恪没看她,捏起一枚白子。
“最近做节目遇到一点困难。”李羡说,“华冠集团在向台里施压,希望我们帮忙消解关于市西野生动物园的舆论。我希望可以不被影响。”
孟恪不做声地将视线扫过来,唇角勾起,眼底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李羡垂眸,“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事实就是权势造成的障碍只能由权势清理。”
孟恪眉梢轻挑,微笑道,“梁家那个华冠么?”
“是的。”
“我会叫周楚跟对方聊聊。”
李羡顿了顿,没等到他的下文,“就这样么?......这么简单。”
“钱能解决的事,不是最简单么。”孟恪不大在意,抬眼指向棋盘,“这个,真想学?”
李羡犹疑一瞬,点头,“嗯。”
“叫楼叔给你找个地方好好学。”他撑手起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顿下脚步,回头确认,“明天休假吧。”
“嗯。明天的酒会,我知道。”
孟恪颔首,“早点休息。”
他转身出了门。
脚步声渐远,李羡趴落棋桌,扭头看向桌上花瓶,两三枝她眉眼松懈,唇角翘起,整个人松快不少。
-
次日。
酒会晚上七点后开始,下午陈平提前给李羡准备好衣服首饰。
长款礼服裙挂在衣架上,首饰盒一字排开,从腕表到耳坠,都不像全新,半新不旧的款式,大概是家里传下来的,并不高调,却不缺贵气。
李羡问:“陈姐,今天这么正式吗?”
“这可是羡羡你婚后第一次正式公开活动。”陈平说,“你这次出现什么模样,在大部分人眼里你就是什么模样。”
换过衣服还要顺路去做发型。
造型师在身边忙碌,李羡低头看手机。
陌生号码跟她发消息:【我们见一面吧】
李羡回复:【你是?】
对面发了一张名片过来,连城野生动物园有限公司监事 梁瑰丽。
梁瑰丽:【我知道你是那期节目的记者,见面聊吧】
李羡思忖片刻,问:【什么时间?】
梁瑰丽:【你现在在哪】
底下跟了个她自己的地址。
李羡眼皮微跳。
“好了,孟太太。”造型师笑容满面,扶李羡起身。
她将手机放回手袋,无意中瞥了眼镜子,一瞬间的恍神。
精心打理的柔顺乌发,眉梢眼角都被修饰过的脸,唇色稳重,头顶筒灯光线射下来,胸口的梨形钻石吊坠熠熠折光。
大门被推开,李羡提裙从化妆间走出来。孟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扭头看过来。
李羡屏息,挺直后背,提着裙摆一步稳过一步地走过去。
他的视线随她一起敛近了,眼底大约是满意,“结束了?”
见她点头,他起身。
“可以等我十分钟吗?”李羡问。
-
时值初春,春寒料峭,造型室二层住宅旁挨着一颗大榕树,树下站了个披水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打电话。
“都怪那个女人不识好歹啊,又不是我把她推倒的......这个广电这些人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会解决,他们就是想拿我们家的名声造噱头!.......我知道了爸爸,我约了那个记者,今晚会处理好的。”
梁瑰丽挂掉电话,看向灯火通明的街道,又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消息,一脚踢向花坛,震得脚尖疼。
她倒吸冷气,正要弯腰,高跟鞋踩岩板地面的哒哒声渐近。
脚步声停下来,视线内多了一双jimmychoode猫眼丝绸高跟鞋,纤细光裸的脚踝,再往上是羽绒服衣摆。
梁瑰丽抬头,神色停滞一瞬。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李羡也是一惊。
梁瑰丽回过神,轻嗤一声,“你就是李羡?原来是个记者。”
她眼皮轻慢地掀开,上下打量李羡,微笑讥讽,“这身打扮不错。看来这种敲有钱人竹竿的事,没少做。”
“我没本事敲梁小姐竹竿。”李羡说,“也不缺这笔钱。”
梁瑰丽一愣,实在忍俊不禁,笑声尖锐。李羡看了眼手机,忍不住打断,“梁小姐还有事吗?我赶时间。”
“你可真有骨气。不缺钱还巴巴地去做家教呢。”梁瑰丽擦掉眼泪,靠近了,看着她的眼睛,“确实有点事,不过既然是你,那应该没了。”
“看在我们这么有缘分的份上,劝你一句,别光要面子不要票子,哦不,是别光要面子不要工作。这期节目马上下架,然后发博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李羡皱眉,“梁小姐在威胁我吗。不听你的话就会被辞退。”
造型室二楼休息室,推开半扇窗,恰好正对古榕树。
孟恪抄兜站在窗前,眉目平静,视线垂落,看着丛生枝节的树冠下影绰的身形。
第25章
梁瑰丽轻嗤, “这件事你得问自己的领导,敢不敢得罪我。”
李羡无话可说,两手抄兜思忖片刻, 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搜索框, “那梁小姐应该去找我领导。”
“不要讲这么多废话,我怎么说, 你就怎么配合,懂了吗?.......这是什么,微博?你怎么找......你人肉我??”梁瑰丽难以置信地想要抢夺李羡的手机, 后者闪身躲过。
李羡:“......”
“你敢把这个流出去, 别说电视台, 你这辈子都别想在新闻界混信不信?”
“......”
“你、你,我告你诽谤, 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
梁瑰丽伸长了手抢手机,李羡后退两步,将手机熄屏,塞进口袋。
梁瑰丽气急,两手叉腰,试图平复怒火, “我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人生气。”
李羡思考片刻,“可能因为你的父母没有教给你什么叫尊重。”
“你这是报复?公报私仇?我那天难道说错了吗?你作为记者, 你根本没有职业道德!”
“既然梁小姐看出来了。”李羡说, “那么最好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你威胁我?真卑鄙。”梁瑰丽难以置信,来回踱步, 恶狠狠剜她一眼,一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问政是个小节目, 应该对华冠造不成多大的影响,梁小姐还是不要花这些心思了,不值当的。”李羡将话说尽了,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拉住手臂,梁瑰丽猛地扬起手臂,满脸愠气。
李羡眼睫微颤,看向过往车辆人流,又看着她的脸,“确定要这样做吗?”
梁瑰丽深呼吸,将手放下,“好,我不跟你计较,咱们走着瞧。”
她理了理衣服,走开两步,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