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女人家上山?”张员外吃惊地看向花旗。花娘再怎么英勇,也不该一个女人家独自上山。万一碰见野兽,力气大的男人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个女人。
“没事。你等着就行。”花旗说完便不管张员外,快速向山上奔去。
张员外提起衣袍追了几步,可就这几步的功夫,花娘已经走了几丈远,不是他能追上的。张员外心里感叹,此乃奇女子。不禁对花旗又多了一分说不出的爱慕。
满仓早钻进院子里,来到坨坨身边,要去拉他的手,“坨坨。”
“你来的正好。小丛去照顾云善了,你帮我收钱。”坨坨指挥着满仓干活。
满仓头一回得了这样的活,很是高兴,接过铜板,一个一个地数得认真,生怕错了数,这有意思的活就没了。
张员外站在门边,遥遥张望着花旗的背影。可哪还有影?只有远处的山峰和迎面走来的男子。
这男子肩上扛着一头长獠牙野猪,手里提着几只兔子,面无表情。身后跟着一个男孩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两手满满地提着野鸡、野鸭。
张员外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听说花娘的丈夫和大儿子擅长打猎。这两人必然就是花娘的丈夫与大儿子。
张员外的眼神在西觉肩头的野猪和兜明手里的野鸡、野鸭之间来回转。只是“擅长”二字怕是谦虚了。说是精通捕猎也觉得配不上这二人的技艺。
“西觉回来啦。”站在院子内的百灵欢快地打着招呼。
她这一声,直接将院子里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西觉的身上。
五婶子连忙站在平常买肉的小桌前,扯着嗓子喊,“排队,排队,都来排队。赶紧着,晚了可就买不着肉了。”
有人在心里骂五婶子鬼精鬼精的,排在最前面什么都能挑。自己也赶紧着排进队伍里。
东望村的都知道,西觉家的小子说不卖肉了,那就是不卖肉了。买肉一定得赶早。
西觉看也没看张员外,和兜明两人径直走进院子里。
看热闹的秀娘站起身,对着兜明说,“有猪肉好呀。一会儿给我割些肉,剁碎了我炸丸子。”秋生刚刚已经被她赶着去买豆腐和黄酒。这一早上开始就热热闹闹的,叫人打心眼里高兴。
秀娘把倚靠在墙角的大案板搬过来放到桌上。
兜明拿着尖刀利索地从野猪脖子一路划到尾巴处。猪肉往两边敞开,露出里面满满的内脏。
满仓头一回见这景象,吓得一声尖叫。
秀娘这才想起来,没把小孩子赶进屋内。
石榴已经卖完了,秀娘便将坨坨、小丛和满仓一起撵进屋子里,“去屋里玩。这儿吓人,你们不看。坨坨帮我看好春花。”
院子里热闹啊,坨坨才不想回屋呢。即使回了屋子,他也开着窗,将头伸出窗外瞧热闹。
云善和春花躺在炕上。小丛拿着拨浪鼓坐在中间。他一会儿对着春花摇一摇,一会儿又对着云善摇摇。
听着外面的热闹,满仓心里也痒痒的。可他不敢看,就坐在窗边问坨坨,“外面现在在干什么?”
“好几个人要猪尾巴呢。”坨坨不解道,“猪尾巴有什么好吃的?光溜溜的可难看呢。”
满仓就想猪尾巴是什么味道。可他仔细回忆,只能想起猪蹄的香味。
张员外穿着一身缎子衣裳与农家院子里格格不入。他也不进院子,就站在门边,往里面瞧热闹。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张员外来时乘坐的马车,里面还放着他给花旗准备的节礼。人都来好大一会儿了,礼还没送出去。他笑着摇头,继续看向院子内。
西觉挥刀,干脆利落地将扇骨剁开。他话不多,干活愿意出力气。
张员外想,花娘有这样的丈夫,日子过得总归是不错的。这一早上得挣七八两银子。
这次,兜明卖完了半头猪,果然就不愿意再卖了。他放下手中的刀,大声道,“没了,下回赶早。”
西莱的村村名说,“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呢。小哥,还有半头猪,大过节的总不好让我们空手回去。”
这事,东望村村民心中有数。就算还剩半头猪,人家只要说不卖了,任凭你说破嘴皮子,人家小子也不搭理。
正巧花旗拎着两个背篓回来了。他一手提着一筐石榴,看样子颇为轻松。
张员外心疼地立马跑过去接背篓。
花旗对这个人类越发满意。这人类不仅给供奉大方,还很殷勤。
他将背篓交给张员外,见院子里没有坨坨的身影,问兜明,“小丛和坨坨呢。”
张员外手下一沉,腰跟着弯下去。这一筐石榴可真不轻,得有大几十斤。饶是他这个壮男子,要想拎起筐子,也得下八分力气。花娘的力气可真不小。
“屋里呢。”兜明回他。
“坨坨,出来卖石榴了。”花旗扬声对着屋里喊。
坨坨连忙跳下炕,就往屋外蹿。
满仓反应过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坨坨的踪影,他连忙下炕,穿好鞋子,追了出去。
“肉卖些给咱吧。大过节的不好让家里没肉吃。”西莱村的村民继续劝说。
花旗今日心情很好。一早上就是财源滚滚,不枉他让小丛在云善的衣服上绣小元宝。这一大早就招财的很嘛。
“卖,兜明把肉全卖了。既然过节,还是隔壁村的,别让大伙空手了。”花旗大方地说。
“我还要吃呢。”兜明满脸的不乐意。
“要吃你再去捉。”花旗瞪眼道,“多挣点钱,好给咱们云善买布做衣裳。”
第71章 戴簪子
等院子里买东西的人离开后, 张员外这才吆喝着带来的小厮,拿着节礼进了院子。
桃红色、翠绿色缎子各一匹,两只银簪子, 两袋米,两袋面并两包点心。
看得秀娘、秋生眼发直。不愧是镇上最富有的张员外。出手这么阔绰呢。昨天不是已经给过十两银子了吗?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东西。
“花娘。”张员外客气地笑道, “今天我是特意赶来向你道谢的。满仓是我的心头宝,要是真让歹人掳了去, 可就要了我半条命。亏得你将他找回来,让我这个团圆节能过得安稳。”
“此番救命之恩, 我不敢忘。如今备上薄礼, 还望你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花旗脸上快笑出花了。哎呀呀,这个人类, 可真是又上道又大方。不仅给他供奉钱,现在还给供奉了东西。
这两匹布瞧着就不错, 以后就不用花钱给云善买布做衣裳了。还能省下一大笔钱。真不错, 真不错。
花旗看向张员外的眼神越发欣赏。
“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就好。”张员外高兴花娘愿意收他的东西。
花旗招呼坨坨和小丛, “你两把这两匹布抱进屋子里去,放在炕边就行。兜明把米面搬到杂物间去。”
这一番操作看得秀娘都觉得不好意思。哪有人当着送礼人的面就把东西往屋里搬的?
再看张员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 反而乐兮兮的。
秀娘在心底觉得,张员外可真是个和善人。
“后日,四个歹人游街后斩首示众,可真是解了我心头之气。”张员外说起马大明他们, 仍旧是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喝其血, 啖其肉的模样。
“这么快呢。”秀娘惊讶,“咱们这多少年没听说过有杀头的了。刚抓到他们就要杀?”
“这等祸害可不就得赶紧杀了。”内里的情况张员外不能透露。这四人就是罪有应得。
“可不是么。”坨坨接道,“他们没一个好人。”
“你很不错。”花旗微微扬起下巴,对张员外说,“既然你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我也给你一样东西。”
大妖总是要给供奉的人类赏赐的,或者帮人类完成愿望?完成愿望不好做,会沾染上因果。不如,直接给点好处。
“这只野鸡你拿着。”花旗从树下提起尾巴鲜艳的野鸡递给张员外。“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可以来找我。张员外心花怒放,花娘说了,他可以来找他。怎么办,可她是个有夫之妇,自己如何能随便来找他呢。
“怎么?”花旗蹙着眉头看向张员外。只是一只野鸡而已,没想到这个人类竟然激动得呆住了。
张员外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从花旗手中接过野鸡。“没,没什么。”花娘竟然送了他一只野鸡。没想到,花娘会主动送他东西。
得了花旗的礼,张员外美滋滋地带着张满仓回镇上。
“后天咱们也去镇上瞧瞧。”秋生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杀头的。不知道吓不吓人。”
“砍头哪有不吓人的。”秀娘笑他,“反正我是不敢看的。”
兜明将最后一块肉剁碎了,盛进盆里端进厨房,然后从点心包里扒出一块点心拿在手里,一声不吭地往院子外走去。他要去山上再抓些猎物。
秀娘轻拍花旗笑着小声说,“你别对兜明他们太严厉。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
“犯错了就要惩罚。”花旗心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几岁,十几岁,他倒是愿意宽容。可他们不是。
“喏,这个给你。”花旗取出一只簪子递给秀娘,“我看镇上许多妇人头上都戴着这个。你也戴上。”
“我戴什么呀。”秀娘拒绝,脸上带着忍不住的开心,“这是张员外送你的。我怎么能要。”
秀娘摸了一把簪子,拿在手中掂了掂,道,“这簪子怕是得有五两。这是银子做的,五两可就是五两银子。太贵重了,我可不要。”
花旗蹙眉说,“我没见过你带银簪子。我看镇上的许多妇人都有。她们有,你也要有。”
秋生红着脸小声道,“那,那不是我还没挣到钱么。等挣了钱,我一定给秀娘买银簪子戴。”
“你挣钱是你挣钱。这簪子是我送给秀娘的。”花旗向前递出簪子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秀娘推拒着不愿意收。
坨坨跑到两人中间,眼馋地看着簪子,“秀娘不要,给我吧。”
“你走开。有你什么事。”花旗将他推到一旁,“你头顶上的只有一根小辫子,怎么戴簪子?”
“怎么不能戴了。”坨坨说,“不就是插在辫子里吗?你把它插在我辫子里不就行了。”
秀娘见坨坨想要,她顺势说,“坨坨想要就给坨坨吧。”坨坨是花娘自家的孩子,不管戴赞子合适不合适,簪子给他就是给花娘自己。怎么着也不应该给她这个外人。
“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我给你他干什么。”花旗不耐烦地快步走上前,将簪子轻轻插进秀娘的发髻中。“好好戴着就是。”
秀娘跺着脚说,“花娘,你对我怎么这么好?五两的簪子你说送就送?西觉和兜明每天还从山上背柴火去镇上卖呢。”
花旗捏着另一根簪子说,“现在我们不缺钱了啊。西觉和兜明也不用天天上山背柴火,不用天天卖猎物。后天我就去镇上将这簪子卖了。以后我们就不缺钱了。接下来,我们要好好学习种田。”卖了簪子就能把云灵观的钱还上。
秋生笑出声,“你家人可真是怪。别家有好的营生都不愿意种田。你们倒好,不打猎不卖柴,只一心想种田。”
花旗轻笑,人类能懂什么。他将簪子扔给坨坨,“让你先保管两天。后日我要带去镇上卖掉。”
他撸起袖子走进厨房,“吃早饭吃早饭。耽误了这么久,我快饿死了。”
秀娘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她是看出来了,这一家人压根就不爱财。不知道他们图的什么。
坨坨得了簪子很是高兴,攥着簪子跑到墙边的木盆边,对着水面给自己戴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