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明。”刘大力扛着铁锹进了院子。
秀娘快步从厨房出来,招呼道,“大力,来起屋子的吧?”她冲着西屋喊,“西觉,来人盖房了。”
西觉出屋的空隙,刘大力已经和秀娘聊了起来,“我看后面砖都拉来了。这次拉砖顺利吗?”
“顺呢。到那给钱就拉来了。祥子什么人咱大家都知道。不是外面那些人能比得上的。”
兜明跟在西觉身后出屋,见到大力,面无表情地率先出了院子。刘大力连忙追上去,好商好量道,“兜明,你什么时候去后山带上我?我想跟你学学打猎。你是不是会武功?”
经过黑心万老板的事情后,兜明觉得刘大力是个好人,一直在帮助他们。他对刘大力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不耐烦,而是耐着性子说,“我不带你去后山。你要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
“我是猎户。不能让你给我带吃的。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的。”刘大力无奈地笑笑。
兜明从来不会为吃食发愁,只在下山这段时间经历了为钱发愁的日子。那还是花旗和西觉不让他一次性抓太多猎物,不然他一日抓的猎物足够给小掌门起屋子的 。
他看着刘大力仍旧拒绝,“我和你不一样。反正我去后山就是不带你。你怎么说都没用。”
“有什么不一样?你这小子怎么说不通?赶明我打壶酒,找你爹说去。”刘大力笑着看向身后的西觉。
西觉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兜明如出一辙,“我不喝酒,也不带你去。”
刘大力被他如此直白弄得哭笑不得,“行,行,不带就不带。我就死了这条心。”
后面空地上叮叮当当地响,百灵的丈夫茂山已经拿了工具在砌墙。他话不多,见到西觉只打了一声招呼,手上的动作不停,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已经砌好一块砖。
西屋内,云善睡得小脸红扑扑,嘴巴微微张开,眼睛还是又红又肿。花旗轻轻地将他放在炕上,嘱咐好坨坨和小丛看好云善,他转身出了屋子。
坨坨晃着朝天辫,立马爬到云善身边,拖着腮盯着云善看了片刻后,坨坨对小丛说,“人类幼崽可真是脆弱。”
小丛将云善身上的衣服轻轻往下拉,确认他的小手臂上没有任何伤口,点点头应道,“人类幼崽是真的很脆弱。”
“小掌门今天好可怜。咱们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二狗。”坨坨气愤地握拳,“大毛说了,花旗和二狗说过,不让他摸云善。他不仅摸了云善,还把云善弄伤了。光是让他喝咸水可太便宜他了。”
“你打算怎么办?”小丛问坨坨。
“打他们一顿。”
小丛提醒,“我们不能主动动手打人类,这是规矩。”
坨坨嘟嘴,再一次为这个规矩生气。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好主意,高兴道,“上次兜明让人类先动手,他就可以打人类。咱么也让他们先动手,我们就能打他了。”
秀娘在树下摘菜,见花旗出来,问道,“云善怎么样?我听着屋里没动静,是不是睡了?”
“睡了。吃完奶就犯困。”
“就这样好。”秀娘笑道,“能吃又能睡长得才快。”她指向树下的猎物问“就在村里卖掉?”
“就在村里卖吧。”西觉和兜明都在后面帮着起屋子,没人把猎物带去镇上卖。
她们两像往常一样边说话边摘菜,只是花旗明显心不在焉。有几次秀娘说话时他甚至在走神,被秀娘叫了好几声后才回神。
“怎么了?”秀娘关心地问他。
第45章 “秀娘。”花旗头一次在秀娘面前露出迷茫的神色,“云善受伤,我很难受。心里像被东西扎了一样难受。”
“他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母子连心,你是最疼他的。他受伤你怎么可能不难受。”
“可是,可是......”可是他不是云善的娘亲。云善不过是灵隐那个臭道士捡来的便宜徒弟。他不过是发了心魔誓要养育云善。为什么会觉得很心疼这个人类小崽?
上次云善哭,他有有这样的感觉。当时还没这么强烈。只是这次,心疼的感觉尤为明显。这让他很不理解。
“可是什么?”秀娘疑惑地看向花旗,“你想说什么?”
“如果,如果云善不是我生的呢。”花旗试探地问秀娘,他想知道答案。
“什么?”秀娘看一眼西屋,皱起眉头,一时间理不清楚这家人的关系。“云善不是你生的,那他是哪来的?怪不得你没奶呢。”难怪之前觉得这一家子做的有些事情让人觉得奇怪,原来竟不是一家子。
“捡来的。”花旗如实相告。
秀娘压低声音问,“西觉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的。”
这下秀娘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觉得花旗、西觉偏心云善,是因为云善是小儿子,又是两人的孩子。现在花旗说云善是捡来的。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西觉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疼,要疼一个捡来的孩子?
“秀娘,你说,这到底为什么?”
秀娘轻轻叹气,“相处时间长了谁还能没感情。别说你,我天天喂云善,也拿他当半个儿子。他疼在身上,我心里也跟着疼。就算不是亲生的,处着处着也就成真母子了。”
“云善被你们捡到,也是他的福气。亲身父母也不一定做到像你们这样。尤其是兜明、小丛和坨坨,不争不抢还能帮着带云善,对亲弟弟也不过就这样了。”
“你们在哪捡的孩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花旗垂眸,语气淡淡,“一个认识的人捡来的孩子,那人后来死了,把孩子托付给我们。”
“你们还是替别人养捡来的孩子?”这种事秀娘是头一回听说,叫她想那也是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孩子一样养。不过,你得趁着年轻和西觉要个孩子。”
“养这一个孩子就够了。”他和西觉怎么生出孩子?他是公蛇,西觉是公豹子。
秀娘急道,“你这不是犯傻么。虽说孩子是一样养,到底不如自己亲生孩子,以后老了就靠着亲生孩子养老。”
“不用。就这一个就够了。”他可没有找母蛇生小蛇的想法。等云善长大后,他还要回云灵山清修。
秀娘将菜理整齐,开口道,“你们这样的人我也是头一回听说。一家子从上到下对云善都没话说,都拿他当宝贝,要说不是亲生的,我都不相信。”
“云善现在岁数小,不记事。你拿他当亲儿子,以后就是亲儿子。他爹娘不要他,你养大他你就是亲娘,他就是你的崽。西觉就是云善的亲爹,兜明、小丛和坨坨就是云善的亲哥哥。你们就是一家人。”
花旗猛地抬头。秀娘说,他养大云善,云善就是他的小崽。
“云善可认你呢。他哭起来的时候只有你抱着好使。云善现在就认娘呢。”
花旗呼吸一顿,云善认他,云善是他的小崽。这一刻,想到屋里睡着的人类小崽,花旗的内心无比柔软。那么一个软乎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类小崽是他的崽。
第46章 又是爱笑的小崽
婉娘踏进秀娘家的院子, 见到花旗,担忧地问,“我听大毛、二毛说云善的胳膊被二狗拽下来了?还说被老张接上了。二狗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拽掉云善的胳膊?”
秀娘一愣, 哭笑不得,“他两传错话了。二狗今天把云善胳膊拽脱臼, 已经让老张接上了。”秀娘忍不住道,“这两孩子怎么这么传话。”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婉娘轻拍胸膛,“可吓死我了。”
花旗站起身, 冲着婉娘笑笑, “云善没事。”
婉娘说,“小孩子皮,下次可不能让孩子碰云善和春花。回家我也说说大毛、二毛, 让他两别碰弟弟妹妹。云善呢?”
“屋里睡觉呢。”花旗回道。
“睡觉我就不去看他了。”婉娘拽过一旁的凳子,挨着秀娘坐下, 主动帮忙摘菜。“今早我去镇上交绣活。店家说有批货赶时间, 三天内绣二十条帕子。一条比平时贵五文钱呢。”
“你接活了?”秀娘接话问她。
“那肯定接啊。一条多五文钱, 二十条帕子多一百文。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接。”婉娘晃动右腿碰了下秀娘的左腿, “我三天最多绣五条帕子。你帮帮嫂子,多出来的五文钱嫂子全给你。”
秀娘道,“我绣的比你还慢呢。你三天能绣出五条, 我最多绣出四条。还有十一条帕子你找谁?”
婉娘眼睛一转,目光落在花旗身上。“花娘,你可会绣帕子?”
“不会。”花旗很果断地摇头,“小丛会。你找小丛。”
“花娘, 你莫说笑了。”婉娘知道小丛,是花旗的二儿子, 今年才八岁。
“花娘可没和你说笑。我们小丛绣花的手艺可好了。”秀娘对着晾衣绳努嘴,“你去瞧瞧云善的小衣裳,边上都让小丛绣了东西。我看还怪好看的。”
婉娘放下手中的菜,怀疑地走向晾衣绳。绳子上挂着两件小衣裳,走近一看就知道是软棉布,比她身上穿着的耐磨的粗棉布软和得多。她一眼就瞧见其中一件小衣裳的衣角绣了东西。再走近细看,白线密密麻麻,一针一线整齐又规矩。
“这手艺比我的都强。”婉娘惊喜道。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子竟然这样手巧。
小丛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从窗户下探出脑袋。他认得婉娘,知道她是大毛、二毛的娘亲。
“小丛。”婉娘笑道,“你帮婶子绣帕子吧,一条给三十文。”多的五文钱也都给他了。
小丛高兴,露出笑脸,点着脑袋,重重地“嗯”了一声。秀娘说的没错,绣花真的能挣钱!
坨坨爬到窗边,看看外面的婉娘,又看向小丛。西觉、兜明能打猎,现在小丛也能挣钱了。在家里吃白食的只有他。坨坨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他扒着窗户问秀娘,“秋生叔什么时候给我做织布机?”
“等给你家建完房子的。”秀娘看向他,不明所以,“坨坨已经学会织布了吗?”
坨坨点头。绑着红绳的朝天辫打在窗户上,被窗户压在脑袋前面。坨坨伸手将辫子往后一摸,“我织布也能卖钱。”
“坨坨织好布卖给我。”婉娘笑着逗他,“我给大毛、二毛做衣裳。”她只以为秀娘是在逗坨坨。毕竟坨坨才五岁,谁能指着他织布卖钱?
“那说好了。”坨坨也高兴了,“到时候我织好布就找你。”
秋生在爹娘那呆了会儿,又顺路去老张家给钱。回来后正好遇见婉娘走出院门。两人打过招呼后,婉娘步履匆匆地向西边走,秋生进了院子。
秀娘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在心里气秦娘不知好歹。二狗把云善弄伤,嫂子、大哥竟然都不来看看云善。
秋生脸色不好地坐在树下。他说了让嫂子带些东西来看孩子。结果,嫂子让他先回来,说一会儿就来。提也没提那十文钱的事。十文钱是没多少,可到底是为二狗花的。大哥大嫂怎么都应该提一句。感情就是拿他一直当冤大头。
“西觉和兜明在后面盖房子,秋生你去看看。其余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花娘家盖屋子要紧。”秋娘轻推秋生肩膀,“你帮着上上心。”
花旗听不懂秀娘话中隐藏的意思,一边摘菜一边对秋生说,“西觉和兜明都不懂盖屋子的事,秋生你给帮帮忙,多盯盯。”
“这事我肯定上心。”秋生站起身,快步走出院子。
秀娘已经不想去管大哥大嫂家的事。这事她不在花娘面前提,提了都不好意思。大哥大嫂做的这叫什么事?
屋内,炕上,云善睁开眼睛,闭上,又睁开,人彻底醒来。他动动小手,转动大眼睛,“呀”。
窗边的坨坨立马缩回脑袋,快速爬回云善身边,惊喜道,“小掌门,你醒啦!”
云善踢踢小脚,左右晃动,小眉头慢慢蹙起。
小丛拎起小掌门的小腿,果然见到戒子上一大块深色。他下炕跑出屋子,从晾衣杆上拽了条戒子,匆匆跑进屋。
“云善醒了?”花旗的声音追在身后。
小丛跑进屋,才从窗户里回道,“醒了。他尿了。”
熟练地拎起云善的小胖腿,小丛将脏戒子从云善屁股底下抽出,扔在一边。又快速给他换上干净戒子。
一旁的坨坨拎着脏戒子,顺手从窗户扔出。
“坨坨!”花旗半眯起眼睛,语气威胁,“把戒子放盆里!”小人参精这是什么毛病,云善的戒子怎么能随处乱扔?
坨坨嘟嘴,不情不愿地下了炕,跑到走廊下,将刚刚随手扔出的脏戒子放进专门洗戒子的盆中。一转身又跑回屋内。
云善自然地将右手拇指塞进嘴里,砸吧得津津有味。小丛轻声问,“小掌门,你的手是不是真的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