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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用不习惯放在房间里的马子,觉得有臭味儿,也不让林荆岫用,那东西早早就被搬出屋。
  葵瑕边揉眼睛,胡乱披上新买的厚实大氅,踩进毛茸茸针织鞋里打开门,准备去上茅房。
  嘶嘶嘶...好冷哦!
  这种天气真的会有人出门吗?还真有。
  吧嗒吧嗒跑下楼,葵瑕就愣住了。
  大堂里即使是白天也没有开门,店小二不知去向,天寒地冻,只有雾蒙蒙地一点光线,身着黑色纹袍的男人是唯一在吃饭的人。
  他好像感觉不到冷,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杯中烧酒缭绕起屡屡热烟,脚边放了个炭盆,碳块表层却没有红光。
  许是听见响动,男人抬起头朝他望过来,脸上又露出那副葵瑕看不懂的表情。
  他可能想笑,但又不太会,那道刀疤被面皮扯动崎岖拱起,像条钻进了皮肉里的毒蝎长虫,吓得葵瑕差点从最后两阶上摔下去。
  竭力忽视掉那道灼灼的视线,葵瑕目不斜视掀开侧门的布帘,走进去后立刻小跑起来。
  中途才遇见往回走的店小二,很殷勤告诉他:大堂那人付了一个月的押金,就住在葵瑕对面的天字贰号房。
  只不过葵瑕不爱出门,这才头次知道。
  在四面漏风的茅房里解决完,小屁股都冰冰凉凉的,葵瑕吸了吸鼻子,又想回屋继续躺着。
  听说北边城镇人民自己家里会烧炕睡,除了宫里或是富贵人家,很少有烧炭取暖的,但来福客栈也没有土炕,只能在卧榻垫上厚厚的棉絮垫子,一坐下去会有个屁股坑。
  非常的舒服,这是葵瑕的感受,林荆岫这种习武的糙汉睡惯了硬床,睡这温香软卧只觉得腰疼。
  上到二楼时,葵瑕扶住围栏往下瞥了一眼,那人还在。
  真能吃!
  甩手走进房间,蹬掉鞋子,葵瑕迫不及待要往床上扑,床前却有道精壮的身影背对着他在叠被子。
  那被子上还留有余温,林荆岫整个掀起来,立刻就闻到了被藏在里面四散的香气,他面不改色,将被子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码在床头。
  葵瑕很生气,跳起来揪住他半边红透的耳朵,“你为什么弄乱我的被子呀?!热气都散了,等会我睡进去又冷冰冰的要捂好久。”
  林荆岫猝不及防被他扯歪了下身子,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是在叠被子,顺便把汤婆子换下去灌热水。”
  “就是弄乱!我不要叠!”
  男人似是很无奈,把刚叠好的几床被子又铺开,边角掖好,探入手掌摸了摸。
  “还是热的,阿葵等会再躺好不好?先去小榻坐坐,我去换水。”
  “好吧。”葵瑕的小脾气收缩自如,见要求达成,就听话地盘腿坐到侧边的小榻上,“先别走,我跟你说件事。”
  林荆岫隔着袜子探了下他两只脚心的温度,将一条毛毯盖在腿上,洗耳恭听:“你说。”
  他这么配合,葵瑕反倒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把刚才看见大街上那人以及店小二的话复述一遍。
  说完便抿着唇,翘起脚尖,等林荆岫的反应。
  男人果然皱紧了眉头,他那天从街上回来后就暗中查明了那人的身份,即使他初来驾到、无权无势,想知道那人是谁却也不难。
  从衣服的形制,再到特色鲜明的刀疤,如果他没看错,当时护心镜上轻印的就是一个“路”字。
  心思几转,林荆岫用很严肃的语气对葵瑕说:“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正好天冷,阿葵你最近别再出门。”
  他知道和葵瑕说什么一定要吓唬吓唬他,他才会听进心里去。
  “路明乾,他车骑大将军的官职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爬上去的,那究竟是多少人,谁都数不清。听闻他性情阴诡,喜怒无常,而且从十几年起就有了见血才能止步的病症,他再试图和你说话,你就赶紧跑,听见没?”
  葵瑕听得一阵恶寒,连风吹刮窗户的声音听进耳朵里都阴恻恻的,他连忙双手捂住林荆岫的嘴。
  “你不要再说啦!他长得那么吓人,我才不会理他。你快去给我弄汤婆子,冷呀~”
  “好。”林荆岫站起身,踱步在整个屋子里检查了一圈,没什么异样,才离开了房间。
  夜来雨风急,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听见一轻一重两道平缓的呼吸声。
  偶尔有细密雨滴或许混杂着冰雹砸击青石板地面,隐匿某些黑夜中的异响。
  “啊!!救咚咚”
  “天寒物燥,小心火烛咚”
  林荆岫如敏捷的猎豹迅速睁开眼,他刚刚坐起身,待要仔细去听。
  身旁熟睡的葵瑕一个激灵,惊叫了声,下意识钻进他的被子往他怀里缩,软香的身子颤个不停。
  “什...什么东西?你听见了吗?”
  林荆岫浑身僵住,两只胳膊不知道往哪摆,任由葵瑕一双藕臂紧紧搂着,嗓音干涩:“嗯,别怕。”
  哪有打更人在下着雨雪的午夜击锣的,更何况,他借助月光看向沙漏,离宵禁过去已久,现在根本不是打更的时间。
  突然的打更声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喊...是,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嗓音有点尖,呜呜,会不会有鬼啊?”
  他自己就是株植物,倒还怕起了其他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