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奶奶再度沉默了,随后她就拿眼刀子甩一旁的女儿女婿。
于是,姜姑姑被迫开了口:“小卉啊,我家大儿真的叫三郎。他原先是叫杨大郎的,可他不是打小就被拐走了吗?那边说是让他改姓,可我寻思着应当没那么快,怎么着也得回族里吧?”
安卉无语凝噎。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在认识了姜姑姑多年之后,她终于知道原来姜姑姑的夫家姓杨。
不过那不重要。
“就算三娘表哥真的叫佟三郎……”说着说着,安卉又卡壳了,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她发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佟家,那个佟家到底是姓啥的?哪个佟?童年的童?佟、佟……”
话说佟这个字不好组词啊!
安卉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姓佟的名人有哪些,佟大为?不对,佟国维?她是穿越了没错,但又不是清穿!
“单人佟!”安卉终于想起来了,但她很快又绝望了,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读音相同的姓氏,仝……
多亏了娱乐圈的扫盲大使,在那之前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姓氏,也不知道这个字念啥。但问题在于,这个词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组词是不可能的,至于名人她也只知道那位扫盲大使。
最终,安卉选择了摆烂。
再看姜奶奶,这会儿已经陷入了迷茫之中,天知道她才是大字不识一个,安卉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她愣是完全没听懂。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安卉灵机一动,“每个考中的人名字旁边都有籍贯,我干脆去看看洛江县一共考上了几个举人好了。”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还真就让安卉确定了姜表哥的情况。
答案就是,没中!
反正榜上所有籍贯为洛江县的举人里,没有一个姓tong的。为了以防姜表哥已经改了姓,安卉还特地看了有没有姓姜的考生。得亏前两年她一时兴起曾经教过姜三娘写字,那时候她特地打听了一圈,最终还是看到了姜奶奶公婆的牌牌,才确定了三娘的姓氏。
是美女姜,不是长江的江。
很可惜的是,榜上籍贯为洛江县的举人里,倒是有个姓江的。
“看来是没考上。”又折腾了多半个时辰后,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不过,安卉还是不知道苏秀才到底中没中,只因为有两个姓苏的考上了举人,名字还都是特别读书人的那种,一人的名字她直接不认识,另外一人她只记得名字里有个“睿”字。
折腾了一圈后,安卉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真的非要知道谁考上了举人吗?
她就不能直接去找余耀宗询问吗?
她干嘛要非要自讨苦吃的把这事儿揽在身上呢?
“走吧走吧,回家了。”安卉直接把人带走,打道回府。
更令人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先前也说了,安家的宅子最早是钱大富帮着相看好的,因此选的位置距离坊间闹市街比较近,当然离安氏殡葬铺也很近。可这么一来,跟贡院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了。而他们一行人又在贡院里折腾了这么好半天,等回到家时,安卉就看到了已经等候许久的余耀宗。
“安姑娘!安大师何时回来?对了,我考中!我考中举人了!”
安卉刚准备下马车,就听到了这句直击心灵的话,她忍不住抬头望天,想看看如同自己心情的天空,结果天上落下了雨,其中一滴正好啪叽一下落在了她的大额头上。
心态崩了。
她干嘛不老老实实的等在家里呢?要是余耀宗没考上,他肯定回来找安父算账的。反之他要是考上了,还怕他不来家里送礼道谢?他是读书人,再说余家人虽然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但人家的礼数一直都是很足的。
“进去再说。”
安卉只能先把人领进去,又忍不住边走边问:“我们刚才也去贡院看榜了,我特别有先见之明的从最末处看起,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名字。对了,你居然不是倒数第一名诶!”
余耀宗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他也忍不住开始思考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本来,他都已经决定了,只要这次能考上举人,他回头就请自家族长来府城向安父提亲。他是比安卉大了几岁,但这点儿差距问题不大,况且他都是举人了,当然能掩盖掉诸多问题。而只要他娶了安卉,还怕安父不为他换庇佑?
甚至于,当上门女婿也不错。余耀宗跟姜表哥是不同的,说白了后者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家中独子,又得了家里人的宠爱,指望这种人自愿当赘婿本身就是痴心妄想。但余耀宗不是,他有好几个兄弟,再者他也是有退路的。
余耀宗想过的,大不了他亲生的孩子都跟安家的姓,可他还可以过继啊!他完全可以从亲兄弟那边过继一个侄儿当成儿子养,他是举人,完全不怕兄弟不愿意,搞不好他兄弟能抢着给他送儿子!
万事俱备,如今连东风都来了。
他,考上举人了!
但他原本已经下定了的决心,突然就开始动摇了。
咱就是说,他非要跟安卉这种不靠谱的小姑娘过一辈子吗?不光不靠谱,她还损!最擅长的技能居然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才刚这么想着,安卉又发挥了她的技能:“看来我爹的能耐又长了啊!也难怪,人都是会进步的嘛,搞不好下回再有人求庇佑,人家能考倒数第三名呢哈哈哈!”
余耀宗:……
亲事还是再议吧,他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安家的正堂里,这时已经憋了一路的姜奶奶终于憋不住开了口:“小卉她说我大外孙没考上,余秀才……哦不,余举人您说呢?”
尽管已经是准举人但还尚未被人这么喊过的余耀宗,那心里哟,就跟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然后他点了点头:“是没考上。”
已经知晓了结果但还抱有一丝期望的姜奶奶瞬间垮了脸,哪怕嘴上没说什么,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这还是读书人,还是举人老爷,跟安家父女俩一样不会说话。
幸好,安卉马上就替她报了仇:“那他叫什么名字?他的那个姓氏是怎么写的?”
饶是余耀宗已经知道安卉是个不靠谱的人,闻言还是大吃一惊:“你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噢,他叫佟继业,单人的那个佟,继承家业的继业。”
严格来说,这是佟家那个早夭小孙孙的名字,只是被姜表哥取代了身份位置。
安卉拿眼瞄了瞄姜奶奶,表示那才是罪魁祸首,连自己的大外孙叫啥名儿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追问她到底认不认识字。
偏这时,姜姑姑倒是大喜过望:“继业好继业挺好的,他不是说改了姓之后就不改名字了吗?那他往后就叫杨继业,嗯,听着是要比杨大郎好。”
咱就是说,杨继业听着难道不是更像养鸡业吗?得亏姜姑姑婆家不是开养鸡场的。
再就是……
“叫杨国福更好。”安卉小声逼逼道。
与此同时,姜奶奶也刚好走到了安卉跟前,她倒是没听到安卉嘀咕了啥,而是压低声音问道:“我大外孙都没考上,咋余家这个就考上了呢?还是安大师能耐。”
余耀宗又不聋,这俩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得很,但他离得近,全听到了!
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都是举人老爷了,不跟这帮平头百姓一般见识!
哪知,他正准备开口告辞的时候,安卉又开口了:“那苏秀才呢?苏秀才他考上举人了吗?”
第126章
余耀宗看向安卉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饶是安卉这种大大咧咧的人, 都察觉到了这个眼神有多复杂,可她仔细一品, 好像也没啥问题啊, 不就是问一下苏秀才考没考上举人吗?这就是个选择题,要么考上了,要么没考上, 有那么难回答吗?
也不对,应该还有一个选择。
“你也不知道?”安卉上辈子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学渣,但她也是上过学的,很清楚哪怕是同校同年级同班的,那也不代表就是好友。况且, 余耀宗跟苏秀才以及姜表哥, 只能说是在一个书院里就读,又来自于同一个县城, 就算互相之间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我要是告诉你,我不知道他考没考上, 你会不会再去找别人打听?”余耀宗在打量了安卉片刻后,忍不住问道。
安卉觉得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可她也没往别处想,只随口道:“那肯定啊。”
“刚才你问我佟秀才的姓名,怎么这会儿却不问了?”余耀宗再度发问。
于是, 安卉更懵了, 她感觉自己也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啊。
见安卉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余耀宗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倍感失望和沮丧的语气道:“苏晟睿他考上了, 他跟我一样,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
前面半句话确实听着挺丧的, 但后面补的半句话又忍不住充满了洋洋得意的感觉。
安卉听着嘴角抽抽:“大气些,不就是考得比你好吗?有啥不能接受的?况且,你还是特地求了祖宗庇佑,他可没求。”
余耀宗再度开始怀疑人生。
——他真的非要当安大师的女婿吗?
——非当不可吗?
——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没等他思考出答案来,就看到安卉扭头跟姜三娘说:“苏秀才……哦不,苏举人才是真的才华横溢,我记得他比余耀宗要小,应该比你表哥大不了几岁的,家里条件也就那样,他爹不过就是个私塾先生,听说还是从乡下地头考出来的。这就叫做虎父无犬子!”
余耀宗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随后飞快的告辞。
安卉压根就不在乎他是走还是留,在她看来,余耀宗身上的标签就是自己老爹的vip客户。哪怕他考上了举人,最应该告诉的也该是安父而不是她。不过因为安父今个儿一早就出门了,安卉觉得余耀宗应该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这才会特地赶过来的。
因此,她只冲着余耀宗摆了摆手:“我爹这回接的单子离得不远,大概三五天就回了。”
头也不回的说完这话,她继续跟姜三娘道:“苏家的条件肯定是不能跟你表哥家比的,我说的不是佟家,是你姑姑家……”
已经被气麻了的余耀宗并没有听到安卉后续的那些话,但姜奶奶听到了啊!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姜奶奶不光年岁足够老,她还嫁到了老姜家几十年。安卉才刚起了头,她立马就听明白了,当下立马开口阻止:“小卉你可别说了,我家三娘可高攀不起。”
“啥?”安卉一脸困惑的回头,“你嫌苏家穷?”
姜奶奶露出了比方才余耀宗还要复杂的表情:“苏家不穷的,除非你是拿常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跟苏家比。人家苏先生赚得并不少,原先在私塾当先生就不穷,去年那会儿,总来你家的那个大胖子出钱在昌平镇盖了书院。那书院倒是不收费,连请先生的钱都是他出的。听说,苏先生赚的钱是原先的三倍。”
安卉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不过钱大富是个什么东西,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钱胖子啊,你可以说他这人是掉进了钱眼里,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但他这人其实挺大方的,当然也是要看人,像之前坑过的王老爷,钱胖子恨不得咬死对方,可对于其他人他确实是相当得大气。
给先生多发一些工钱,则完全是钱胖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这纯粹就是想着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了。给先生的工钱多,意味着先生必须要为他卖命,要不然被他炒了,回头就肯定找不到这么高薪的工作了。
至少在昌平镇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安卉没吭声,姜奶奶又道:“他们家原先就不穷,家里的房舍是自己的,半拉院子还能租出去收钱。早先他家儿子没考上秀才的时候是不太容易,后来那孩子先是考上了秀才,又考上了县学,那边学费书费全免,还有白给的纸笔啥的。再往后,苏先生的工钱翻了两番,他儿子又得了前头那个县太爷的青睐,啧啧……”
“然后呢?这样你还看不上?”安卉依稀记得她还住在昌平镇那半拉院子的时候,房东老太太家并不算富裕,还一度打算卖掉那半拉院子来凑钱。不过仔细想想,那确实是蛮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后哪怕安堂叔他们一家搬走了,也没再听说苏家要卖屋什么的。
“我看不上?”姜奶奶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急得直跳脚,“是我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家?小卉啊,先不说人家考上了举人,就算他只是秀才,人家也不会看上我们老姜家的!”
一旁的姜姑姑也点了点头,估计也是怕侄女当了真,忙跟着附和道:“中表亲是不看家世和能耐的,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咱们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高攀得上读书人呢?三娘,姑姑跟你说……”
姜姑姑一面说着一面就把姜三娘拽走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她这个当姑姑的,可不能因为先前家里有将两个孩子凑到一块儿的想法,而害得娘家侄女误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嫁个秀才。真要是这样,她可就愧对娘家哥嫂了。
而安卉也没逃过一劫,姜奶奶寻思着安父对自家有大恩大德,那她不得帮着教导一下安卉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尤其是安卉没有女性长辈,这方面可真是吃了大亏。
于是,就在这个乡试放榜的大喜日子里,安卉听了一大通的念叨,直听得她一个脑袋有两个大,到最后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真可以说是体验了一把音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