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托人查过,这绿醅生得貌美,在原先的青楼里也是头牌之一,那些能见到她的客人不是家财万贯就是修为高深,就算是做炉鼎,也只有洞慧境以上的修士有资格受用,现在却沦落到这样的三流酒馆,给这些底层中的底层唱歌助兴。”
盯着楼下大堂上那载歌载舞的美貌女子,柳沾衣面上充满兴味:“无论如何,她心里多少会有所怨怼,可是当她从后头走出去,当她出现在那些客人面前的时候,却又笑容满面,仿佛能给这些客人唱曲儿是她的荣幸。”
她伸手一指,“你瞧那些人,被她哄得多开心?这样的心性,这样的隐忍,她是有本事笼络住一个高阶修士的,何须从青楼里逃出来?”
司溟颔首,“她接近符阴是另有目的。”
柳沾衣眉梢一挑,“那岂不更好?符阴要是能被她弄到手,我不就能带着白珑走?”
司溟看她一眼,神情有些无奈。
柳沾衣嗤了一声,“算了算了,不说他行了吗?瞧你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符阴是你的儿子。”
司溟:“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
夜幕低垂,这一日终于要过去了。
绿醅暗暗松了口气,在余老板虎视眈眈的瞪视下往楼梯走去,她实在太累了,想要去客房休息。
“慢着。”一只肥硕的脚挡在了她面前,余老板一指后厨,“今天的碗都归你洗了。”
绿醅一愣,心里有些恼怒起来,“我今天跳舞唱曲忙了一整日,赚到的早就超过了二十五块灵石!”
余老板轻佻地拍拍她的脸,“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我的店,客人们吃的喝的坐的哪一样不是我的?哪些不要钱啊?老板我不用成本啊?你跳个舞唱歌个曲而已,有什么累的?你自己玩得不也挺高兴?人家晚上还要在床上伺候,你还可以坐着洗碗,你已经赚了,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正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符阴走了下来。
绿醅看他一眼,眼角含着一滴泪,却在对方看过来时移开视线,故作淡然地对余老板道:“我去洗,你不要为难他们。”话毕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后厨,步子迈得极快,急匆匆仿佛生怕被谁看见。
楼上的围栏边,兔子和柳沾衣并排坐着嗑瓜子。
白泽:“这演技……生错了地方啊!”
柳沾衣:“可惜资质太差,要不然可以考虑收她入门。我们风月道就需要这种人才。”
白泽:“希望她晚一点暴露真面目,要不然上哪儿找这种自己送上门做苦力的?”
柳沾衣:“白珑呢?”
白泽:“白珑听说她在老板店里干活卖力,她很高兴,说这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善良人,等结算工钱了要拿一块灵石给她买糖吃。”
柳沾衣:“噗!”她笑完,就看见符阴和余老板站在后厨附近说话,而后厨里有个小窗是可以看到他们的,绿醅想是注意到了站在那儿的符阴,刻意不使用术法,而是亲自上手一个接一个地洗碗,真是分外卖力了。
她问:“符阴和那条鱼说什么呢?”
白泽探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道:“龙是百鳞之长,余老板见到他没吓得尿裤子都已经是道行高深了,还能跟他说什么?估计是用他们鳞介类天生的语言在交流吧!这样也好,不怕被绿醅听见。”
楼下,后厨外,余老板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毕恭毕敬道:“大人,今日绿醅拢共赚了一百零五块灵石,稍后小人送到您房里。”
符阴点头,他侧头看了后厨窗口几眼,绿醅以为他是在看她,洗碗洗得更卖力了。
符阴:“我看你这后厨有点脏啊!”
余老板:“大人放心,给您和几位贵客的食物都是小灶特意专门安排的,保管干净。”
符阴:“我是说,后厨太脏了,怎么能让一个美人待在那么脏的地方,就让她自己把后厨擦干净吧!”
余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更新时间改了,第一更在下午三点,第二更在下午六点后九点前。
修炼等级为:筑基、超凡、洞慧、天人、明心、真仙。
第59章 第二更
夜深了, 不虞天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即使是这间偏僻的客栈后厨,也能从天窗那儿瞧见远处天空灼灼绽放的烟火。
在不虞天生活了数年的绿醅能轻易回忆起,这座不夜城的繁华与奢靡, 但那只不过是少部分人的享受,绝大多数人或妖, 都只是这座不夜城的祭品。
乐器的声音远远传来, 醉汉酩酊的话语还沉溺在上一场狂欢之中。
呼咻一下, 有年幼妖怪奔跑玩耍的动静响起,接着是父辈教导他们如何在深夜中猎食……
咯嘣咯嘣……客栈的前后大门传来了被鼠辈撬动的声音,须臾, 许是发现无法破开这间客栈的防御, 窃贼骂骂咧咧着远去。
绿醅仍蹲在后厨洗碗, 即使此刻没有人观看她的表演。
她接近符阴的确是另有目的,但她没想到后续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面对自己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符阴的态度竟然是排斥的, 当她抱住对方时, 她能感受到那种恨不得将她立即推开的怒火。她当即就明白, 这个瞧着过于年轻的男人已有心上人。
而他的心上人……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她半点都不排斥一个接近她男人的女子, 所思所想也异于常人, 她说自己愿意为奴为婢报恩,她竟然就把她留在这客栈里打工供他们花费。
跳舞唱歌是件极耗体力的事, 虽然有修为在身,也扛不住一整日的折腾,更何况是她被当做炉鼎培养起来的,为了使她肌肤更柔嫩细滑, 青楼压根不允许她炼体,虽有修为,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弱。
有些妖怪天生就有股奇怪的味道,被他们用过的碗筷也会果果染上这种味道,必须用特定的工具才能洗掉。忍耐着那股味道,绿醅一边清洗一边默默为自己打气。
“没关系,你肯定能成功的!比这更苦更难的你都走过来了,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在人为,一定可以的……”
然而低垂着头看向水面时,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
“哇!那是什么?”白珑指着从上空飘过点点荧光,远远乍一看好像是一只只萤火虫,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个身后有翅膀的小小人,它们扑腾着蜻蜓一样半透明的翅膀从你面前嚣张地飞过,可当有人张手抓上一只时,那些小精灵又眨眼间化作流光消失。
司溟介绍道:“这是流萤会,不虞天每隔一年举行一次,但凡有修为在身,都可以用灵力凭空捏出流萤,谁的流萤最小最精致、维持时间最长,谁就能摘得桂冠。”
话毕一指湖心那座灯火辉映的高台,“赢的人不但可以拿到一枚上上品灵药,还能进入风月老祖的秘境。”
白珑歪头,“就是柳沾衣说的那个吗?”
司溟颔首,他看着不远处挑选灯笼的柳沾衣,“风月老祖的秘境里已经没什么宝物了,不过那里头灵气充裕,是不虞城的三倍,去那里待上几日,对修行大有裨益。”
白珑信心满满,“那我也要参加!赢了我要和符阴一起去里面看风景,然后丹药给柳沾衣。”
司溟一怔,“为何?”
白珑疑惑道:“柳沾衣不是受了伤吗?”
司溟:“你从何得知?她告诉你的?”
白珑摇头,“没有噢,我自己看出来的。唔……”她想了想,才开口继续道:“她的伤很多年了,好像是灵根的问题,可惜用言灵不能治。”她手指敲敲脑袋,看起来有些苦恼。
司溟的表情更柔和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我还以为我们一路跟着你们,你会不高兴。”
白珑:“我要是不高兴,肯定早就让符阴把你们赶走了。”
司溟笑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朝着白珑露出笑容,“那你能不能答应她,修习那卷功法?我听白泽说,你现在缺少合适的修行功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也许是因为言灵天赋的原因,白珑的体质十分特殊,虽有灵根,但从小到大,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功法进行修炼。听到司溟这话,白珑想了想,“可是我不要她做我师父。”
司溟:“为何?”
白珑有些苦恼,“她太小了,我想要一个有着长长白胡子还有白头发的师父。”她说着还往下巴那里比了比,动作表情分外传神。
司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心想柳沾衣看着年轻,其实已经快要满六十了,论年纪,她可不算小。但……叹了口气,他到底没有再劝说。
“白珑!”这时候,符阴拎着两纸袋吃食过来了,“尝尝看,刚刚出锅的。有饼子还有炮肉。”
白珑鼻子吸了吸,嗅到一股分外催动食欲的香气,她咬了一口饼子,酥软的饼皮里面不知道夹了什么肉,香得她被烫到还舍不得吐出去。
符阴急得往她张开的嘴里扇风,“哎你慢点吃,小心烫!”
“唔……真好吃呀!”白珑满脸幸福,“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再烫一遍我也乐意。”
符阴哭笑不得,只得板起脸吓唬她,“你再这样,下次我可不给你买了。”
“啊?”白珑当真了,可怜巴巴地去拽他衣角,发觉符阴在看她的吃食,她手一缩,赶紧把两袋子吃食给护住了。
符阴憋不住笑了,“不抢你的,你吃之前吹凉一些。”
白珑这才高兴起来,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话,“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有很多人排队吧!”
符阴:“没有,我去的时候他们刚开店,我买了第一份。”
白珑:“是这样吗?符阴运气好好。”
白泽:……
要不要告诉白珑,某人是靠着拳头抢到的第一份?
吃完了食物,觉得自己充满了力气的白珑开始制作流萤了。
“唔,要又小又好看的……”周遭灵力被她说动,飞鸟一般聚拢到她身边,随着她思索的低语时不时汇聚成各种形状……
***
“今年的流萤会当真无趣。”湖心的高台上,一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懒散地靠在栏杆边,冲身边几人道。
那几人皆是留了胡须的中年男人,看修为个个都是天人境,却对眼前男子很是谄媚,“殿下说的是,这些年的流萤会当真是越发无趣了。”
“若不是殿下懒得出手,其他人哪里能摘得桂冠?”
“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有个出彩的?”
“再出彩,还能比得上殿下五年前的游龙吟?”
说起游龙吟,几人又是一通感叹,五年前的流萤会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着实震撼了不少人,在真龙绝迹了千年的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忘了真龙的样子。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巨大的凤凰在夜空中展开羽翼张嘴唳叫,声音清越悠扬,远远传开,更妙的是,组成这只大凤凰的每一点荧光散开来仔细看,都是一只只小小的、形态各异的凤凰,引得湖边看客一片艳羡的赞叹。
那边人正热闹,高台上的几名中年男子却摇头,“有什么好惊叹的,这都是几年前殿下玩剩下的。”
正说着,就见那青年男子抬起手指,指尖停了一只微小的蝴蝶,乍一看像是一点荧光落在了他手指上。
盯着那点荧光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今年的第一出来了。”
***
“木枭你太厉害了!今年的第一肯定是你了!”
“那可不?其他人漂亮的没有木枭时间长,时间长的不够精致,精致的没法组合起来,这次第一是谁一目了然嘛!”
被周围人极力追捧的木枭,正是方才做出“凤凰”引起喧哗的人,他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人,受到追捧后显然十分得意,面上满是骄矜之态。
“咚”的一声,锣鼓敲响,与此同时,湖心的高台下展开一幅卷轴,卷轴上山河写意,一路延伸到湖岸边,这就是接待第一名前往高台的阶梯了。
木枭信心满满地走过去,谁料刚往前伸腿,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