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碾磨轻咬着云清的唇肉,像是想惩罚他每一句话都这样强烈地牵动自己的喜悲。
可最初的冲动褪去后,却又舍不得弄疼他,换成了轻柔的舔舐。
云清闭上眼任他施为,因为他的动作又想起了前世邻居养的那只叫做十一的德牧。
又舔又咬的,和十一一模一样。
良久,贺池才放开云清,云清睁开眼,眼里水雾迷蒙,氲着好看的笑意。
贺池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揽在云清腰上的手箍得很紧,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砸进云清的心间:“王妃,保护好自己,你一定不能有事。”
云清愣了一瞬,很快被腰间的手臂勒回神。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神,安抚地伸手握住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认真地应下他的话。
“我会的,别担心。”
——
次日,云清从封宁出发,前往宁州各县巡视。
消息传出,各县的县令都立即对手下的人耳提面命,所有人都拧紧了皮等着王妃驾临。
只是众人左等右等,却什么也没等来。
王妃过了于华县之后,便像是失去了行踪一般,再听不到半点消息。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王妃大张旗鼓地出发,居然又转为了暗访,众人不知王妃的用意,便只能加大力度约束好手下的人,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云清一行却早已扮作商队往屿县的方向行去,现在宁州的土匪已被荡清,宁州境内来往的商队便多了起来,云清一行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一路走来,虽说刚刚开春,很多田地都空着还没开始春种,却也能明显地看出荒废的土地不算少,宁州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人口减少难以避免,百姓们虽然现在已从匪祸中被解救出来,之前土匪抢掠的后果却仍然无法消除,许多百姓还面临着今年无粮下种的困境。
云清肩上的担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重。
到了屿县附近,云清等人没有进城,直接绕过县城去了白马寨所在的山林。
剿匪那夜的满地尸首已经清理干净,寨子却也彻底废弃了,整个寨子便是在白天看上去也显得阴气森森,更别说晚上。
配合上这里的情况,闹鬼的传言听起来竟十分可信。
贺池这次拨来的人全都参加过上次剿灭白马寨行动,知道这里的秘密,一行人熟门熟路地领着云清进山,他们清晨上山,到矿场时已是下午。
去矿场的路上有哨岗,若是当真有误闯山林的百姓,他们便会将人打晕,悄无声息地送下山。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之后,山下的百姓便开始传闻上山会遇到鬼打墙,千万去不得,配合上闹鬼的传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非要上山的村民也终于消停。
薛棋前来拜见,云清没让他宣扬自己的身份,直接去了冶铁场。
冶铁场烧着炼铁炉,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干活的汉子们衣着单薄,额上却仍沁着汗水。
有人在炼铁炉边不停搅拌,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监工指挥,陪同在云清身侧的薛棋小声道:“王妃,那便是周武。”
众人不知云清的身份,但见薛棋都在他身侧陪同,也猜到了大概是某位大人,工人们怕大人挑剔他们手里的活,屏息凝神干得越发仔细,周武则是当两人不存在,自顾自指挥众人炒钢。
云清看过一圈之后,便先回了营地。
薛棋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住所,山里的条件比较简陋,薛棋本来担心云清不能适应,云清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晚间叫周武来见。
周武来得并不情愿,耷拉着眼皮,臭着张脸。
他不知道这新来的大人是做什么的,反正不管是做什么,最好别不懂装懂地对他的冶铁场指手划脚。
谁知云清开口第一句话就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雷区:“周铁工,我觉得你们炒炼出来的钢制成的兵器不够好。”
周武当即便顾不得云清是什么身份了,他横眉怒目道:“那大人便去找一个能制出更好的兵器的人便是。”
云清挑了挑眉:“我只是听说有人制出的刀,能斩铁甲三十札,周铁工难道不会吗?”
周武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云清笑了笑:“我听说那人所用的方法,是将生铁和熟铁一起加热,生铁融化之后渗进熟铁,再加以冶炼锤打,便能得到品质上好的钢。”
“然后再以硬度高的钢做刀刃,以韧性高的熟铁做刀背,如此不仅能节约钢材,锻造出来的刀兼顾锋利且不易折断,再加上特殊的淬火之法,便能得到上好的兵器,也就是我所说的,能斩铁甲三十札的神兵利器。”
周武本来满心不忿,觉得云清是来找茬的,估计着云清的身份忍着脾气没有转身就走,却也皱着眉并不想听他的胡说八道。
可他听着听着,心里一琢磨,突然觉得云清所说之法似乎也并不全是胡诌。
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初闻觉得荒诞,可他听进去之后,又仔细思量了一番,竟觉得颇有道理。
他冶铁多年,自然知道熟铁渗碳能做成钢,而生铁则是含碳过多,需要脱碳才能制成钢,却从没想过用生铁渗淋熟铁,将生铁中的碳渗入熟铁来制钢。
他恍若醍醐灌顶,之前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点?!!
周武眼睛发亮,看起来恨不得马上跑去起炉炼钢,他想起刚才云清的话,连忙追问道:“特殊的淬火之法是什么?”
他语气急切,言行堪称无礼,云清却不在意,他答道:“动物尿液冷却得快,在器物温度较高时使用;动物油脂冷却得慢,在器物温度较低时使用。”
其实周武早先便发现了使用不同的水对淬炼出来的铁器有所影响,他尝试使用各种水,却从没有往这两样东西上面想过,而且还是先后用两种不同的淬液来淬炼!
周武听得心潮澎湃,他对云清的态度当即就变了,他不太熟练地挤出个笑来:“大人,小的明天便试试,还望大人能多加提点。”
云清道:“我只知方法,能不能做出来还是得看周铁工的。”
周武狂妄地一挥手:“我做不出来,这大瑜也没别人能做了,大人不吝交给小的这个方法,小的定当竭尽所能。”
……
与此同时,封宁城。
贺池每天都关注着云清那边的消息,知道他平安到了矿场也略微放下心来。
他挥退暗卫,正准备出发去大营,程樾却拿着一封密信匆匆来了书房。
贺池拆开信封,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把整张信纸占得满满当当。
“今日戌时,望月楼采芳阁,请王爷一叙。”
第59章 铸刀
贺池把信纸递给程樾, 程樾接过来一看,转瞬之间便有了猜测:“是崔鸿?”
贺池点头,剿灭白马寨截下那批兵器之后, 他们便一直防着从白马寨买兵器的海寇找上门, 岳州和宁州相邻的几个县都有暗线盯着。
郭渡县发生的事几日前就被报到了贺池这里, 暗线的情报说明他们次日便带着那伙海寇离开郭渡县往岳州去了,他们那时便猜测劫走海寇的极有可能是崔鸿的人。
崔鸿是岳州守将,前朝战乱频起,海寇趁虚而入,岳州一带的百姓常年被劫掠侵扰,后来承安帝建立新朝, 在岳州设立边防营,派了将领镇守。
只是海寇在岳州一带作乱多年,对岳州极为了解,又加上海寇经营多年安插了不少奸细,边防营抗击海寇的效果一直不好。
直到十八年前崔鸿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新朝建立时,朝中封赏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崔鸿那时在军中只是一名小将领, 加官晋爵自然轮不到他, 连口汤都没分到,没想到几年后前头那些显耀的大官倒了几个,他们这些小将反倒是被提拔起来了。
崔鸿不喜朝中勾心斗角,景序六年春,自请戍边, 来到了岳州。
接手岳州边防营之后, 仅仅花了三年时间,他便肃清乱象, 屡败海寇。
传言崔鸿手段狠戾,抓到的海寇没有能活下来的,在岳州沿海一带,崔鸿是让海寇闻风丧胆的存在。
海寇既然敢和白马寨做武器生意,崔鸿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会带人追到宁州也在贺池的猜测之中。
贺池是藩王,崔鸿不经上报随意进出宁州本就是逾矩,不多做停留才正常,没想到崔鸿竟是放了个烟雾弹,喃風睹嘉直接来了封宁。
……
望月楼位于城南,不仅可以饮宴作乐,还有乐师弹奏雅乐,在文人雅士之间颇受欢迎。
望月楼高三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采芳阁位于顶楼的东南角,是楼中最大的雅间,晚上推开窗便能将整个封宁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崔鸿姿态闲散地坐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握着酒杯,小几上的望月春已经喝了一半。
采芳阁的门被推开,崔鸿听到动静转头,看清贺池的模样后挑了挑眉。
他站起身,抱拳行礼:“崔鸿见过王爷。”
贺池神色冷峻:“崔将军不在池县镇守,擅自带人闯进封宁,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崔鸿俊朗的脸上拗出一个无奈的愁苦表情:“臣只是为了追击海寇,怕他们逃脱后伤害宁州百姓,事急从权,这才没来得及事先请示王爷。”
不待贺池回应,崔鸿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只是没想到王爷深藏不露,为祸宁州多年的山匪王爷只用了半年便剿灭了,朝中怕是无人知道王爷如此善战。”
他摇头叹息道:“实在可惜。”
贺池瞟了他一眼:“天下人皆知本王是个纨绔,不过是本王手下的亲兵厉害,崔将军倒也不必这样拍本王的马屁。”
崔鸿噎了噎,没料到贺池竟然也是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他识趣地换了话题:“臣听说王爷亲自带人剿灭了白马寨。”
贺池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崔鸿紧接着道:“据我们抓到的海寇供认,他们去年从白马寨买了一批兵器,十分好用,后来便又订了一批,约定好正月十八交货,白马寨的人却迟迟不来,他们这才忍不住跑来要说法。”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贺池的表情,然后才道:“王爷剿灭土匪之时可有发现异状?”
贺池想都没想便道:“没有。”
崔鸿:“……”
这性子,不愧是那人亲生的。
崔鸿扬起假笑:“既然如此,那臣便向王爷请示,带人去屿县山里看看。”
贺池被气笑了:“崔将军擅自进入本王封地便算了,如今还要带人去搜山,将宁州当作什么地方?”
崔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混不吝道:“那王爷便上报朝廷治臣的罪好了。”
贺池冷冷和他对视,半晌后,崔鸿终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王爷剿灭匪徒,没让新一批武器落入海寇手里,臣和手下的将士都十分感激。”
贺池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崔鸿道:“如果臣没猜错,白马寨应是找到了一座铁矿,就在他们山里,臣不管王爷想做什么,这都和臣没关系,也不会多嘴告诉别人,但是王爷,池县的守军缺兵器。”
贺池看着他,没有说话。
崔鸿咬了咬牙:“臣出钱买,你给我算便宜点就行。”
不知是不是这白马寨的铁矿要比别处的好,上次交战他便发现了,海寇用的刀比他们的更好,他们把刀拿回去找铁官,铁官却说做不出来。
贺池依旧没开口,房中便一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贺池才道:“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