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是岳州的守将,负责镇守岳州海岸,需要崔鸿查的事……
程樾在电光火石之间回想起了山谷里那些长刀不同寻常的制式,不正是倭人惯用的吗?
他本以为他们顶多做的是私卖铁器的生意,没想到竟是当的卖国贼!
这个寨子绝不能留,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以承安帝多疑的性子,必定会怀疑到贺池身上,到时便怎么也说不清了。
刘武德还是没有答应元才提出的建议,里面又开始爆发争吵,两人不欢而散,程樾也瞄准机会潜了回去。
张别见他进去,瞟了他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应道:“许是吃坏了东西,不太舒服。”
张别哼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没再多说。李佩是富家少爷,读过书认得字,可以帮他记东西,而且性格懦弱好掌控,不会想着图谋他的位置,他对李佩便比起之前宽容了许多。
程樾坐到角落,眼睛看着热闹的牌桌,心里却想着刚才送出去的密信。
希望来得及。
——
贺池看过信后当即便下令点兵。
白马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从长计议了,现在已经腊月廿二,白马寨的人正月初一便要出发送货,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去阻止他们。
贺池推翻了之前准备的所有计划,决定只带三百人马急袭,配合程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马寨是仅剩的唯一一个大寨子,人数众多,山寨难攻,所有人都以为贺池如果进攻白马寨定然会带上大部分兵力。
人多之后行进便会慢,之前那种分散奇袭的方法便不再管用,白马寨沿途的眼线必定会提前得到消息,通知寨子。
所以他们必须要快,快到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他们以三百人马搏击对面的上千匪众,这个计划几乎容不得任何闪失。
以防万一,贺池告知大营里其余将士的消息却是他要带人去剿灭恶鬼帮。
之前他们剿灭匪寨的名单已经在城中流传开了,众人自然知道里面没有恶鬼帮。
恶鬼帮从出现以来便行踪飘忽,想来王爷是打探到了恶鬼帮的踪迹,这才决定带兵突袭。
众人都没有怀疑,只遗憾自己没有被选中。
贺池连夜点兵,等所有准备都做完,天已经蒙蒙亮了,出发前,他策马进了城。
——
梦溪堂。
云清翻来覆去一整夜,断断续续的梦境让他头晕脑胀,被阿舒摇醒时,他还颇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贺池站在门边,看着身着寝衣睡眼朦胧的云清,心里的悸动一如既往,却立即被他压制下去。
他面色整肃地走上前,沉声对云清道:“白马寨情况紧急,本王需要立即赶去屿县。”
贺池从怀中取出虎符和程樾送来的密信递给云清,“宁州大营的还剩两千多将士,凭此符可调兵。王妃,封宁便交给你了。”
云清看着一身戎装的贺池,脑中瞬间清明,外面的天色还没亮,他们定然是连夜整兵准备出发,情况竟然已经如此危急了吗?
云清没有耽搁时间多问,当即便应了下来:“臣定然不负王爷所托。”
贺池定定地看了一眼云清,末了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王爷!”
贺池顿住脚步,回过身看着追到门口的云清。
他只穿着寝衣,拱手行礼的姿态却仍然潇洒好看。
“臣在封宁恭候王爷凯旋。”
暗淡的天光下,他像是唯一的那抹亮色。
贺池心绪翻涌,他只觉得这些天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情感如潮水般反扑,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大步上前抬起手臂,像是要将云清拥入怀中。
可他却硬生生止住了即将触碰到云清肩膀的手,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扶起了云清的胳膊。
天光更亮了。
贺池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开。
云清站在房间内,目送贺池的背影转过垂花门,消失不见。
手臂上被握过的地方残留的暖意快速被寒风吹散,只是短短几天没见,他们便迅速退回曾经的生疏。
这便是他想要的上下相安。
第50章 内讧
“啊——”
“大当家我错了, 小的错了……”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寨,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听不真切。
这是第二个了。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大当家和军师不知为何最近频频吵架, 寨子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大当家气不顺, 这两天犯错的人便沦为了他的出气筒,每每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前天那个抬回去后夜里发热人直接没了,今天这个怕也是凶多吉少。
寨子里人心浮动,大家全都夹紧了尾巴,提心吊胆地干着手上的活, 生怕出一点差错。
程樾手里劈着柴,在心里默默盘算。
前天夜里死的那个是元才的人,寨子里许多人都知道,今天这个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被刘武德这么找茬,很大可能也是私底下与军师交好的。
他没想到继上次的争吵之后,两人的矛盾竟然越演越烈, 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刘武德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手里必定握有元才的把柄,所以两人间才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可是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刘武德如此咄咄相逼,元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程樾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暗骂了一句蠢货。
他从进到寨子的第一天就开始谋划怎么剿灭土匪, 下药是代价最小的方法,只要在水源中投入足够的迷药, 便能让绝大部分人丧失战斗力,到时连贺池都不用出手,他和埋伏在外面接应的暗卫就能把寨子端了。
可偏偏白马寨位置极佳,寨子中便有一条小溪穿行而过,灶房后面就能取到溪水,因此灶房不必蓄水,寨子里也没有打井。
流动的溪水无法下药,这个法子便行不通了。
程樾潜伏得越久,发现的秘密越来越多,尤其是知道了矿山的存在后,他有了更多的顾虑。
本来他还打算细细谋划,却意外得知了他们正月初一会将一批兵器送去岳州和倭人交易的事。
虽然这和他们宁州没有关系,可这些送出去的兵器在将来极有可能会砍在他们大瑜将士的身上,他知道,他们不能视而不见。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定下计划,传信给贺池。
白马寨确实有一千多匪徒,不过却有五百多人在矿山那边,寨子里还剩八百多人。
除夕夜寨子中的当家和管事必定会饮酒作乐,到时候他在酒里下药,将所有掌事者一网打尽,然后由暗卫在内解决岗哨,贺池带精兵攻入,快准狠地拿下寨子中不到九百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匪众。
现在刘武德和元才的关系急剧恶化,程樾不确定事态到底会怎样发展,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过年对于百姓们来说是一年里难得可以尽情玩乐的日子,尤其是今年土匪被剿除,百姓们心里高兴,对于这个年便更加重视起来。
腊八之后,封宁城中便开始有了年味,到了小年这一天,年味已经很浓。
元福公公一早便开始指挥下人扫尘除灰,阿舒则是在院子里跟着丫鬟们剪窗花,云清坐在书房里,处理完一桩政事后却不自觉发起了呆。
小年夜,人人都在往家赶,期盼团圆,贺池却带着三百精兵,在这一天逆向而行,为了守护百姓的团圆。
云清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原书走向里的那个贺池,他为了守护河山毅然出征的身影和现在的贺池清晨在梦溪堂转身离去的背影相重合,仿佛不论改变多少次故事的走向,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少爷。”阿舒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云清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阿舒在门边举起一个自己剪的窗花,脸上的笑容灿烂:“这个可以贴到书房窗户上吗?”
云清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的窗花,点了点头。
阿舒端来熬好的浆糊,仔细地涂在窗花上,然后趁着浆糊没干迅速把窗花按在窗上。
红色的窗花透着喜庆,快过年了。
年末官府事务繁多,地方官吏需要向宁州府衙汇报政情,钱佑才整理之后再呈给王府,由云清决定对地方官吏进行奖赏或者惩处。
宁州府衙分管各类事务的官吏也要将这一年的成果整理起来汇报给云清,众人看着新上任的户曹几人和录事参军眼睛都红了,今年最出风头的便是他们,修路和抓贪官污吏的成果都是实打实的政绩,来年说不得便能直接升官。
其他人都暗自扼腕没在最开始便投入王妃麾下,掌管农事的官吏们却干劲十足,等明年马铃薯和金蜀黍收获,他们定然能拿下实绩。
云清的书案上被各种奏报堆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他还在准备年后选拔秀才的考卷,每天从早忙到晚。
很快便到了腊月二十九,府衙各项事务全都处理完毕,宁州的各位官吏也终于迎来了他们难得的长假。
除夕这天是个大晴天,云清睁开眼,床帷没有掩盖好的地方洒进了一线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
中午云清在王府宴请群臣,众人吃喝谈笑,其乐融融。
在众人眼里,贺池只是带人去剿灭一个不到百人规模的恶鬼帮,虽然有人私底下觉得奇怪,这件事按理不用王爷亲自去,大过年的,交给手下做就好,可却一点不耽误他们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
云清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知道他们行动的时间便是今天晚上。虽然他绝对相信贺池的能力,可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云清坐在上首面色如常地和众人谈笑,心却不知已经飞到了哪里。
到了晚上,云清在梦溪堂,过了他来到异世的第一个年。
他给王府的下人都放了假,厨子做好饭菜也去和自己的家人团年了,梦溪堂中便只剩下了云清和阿舒两人。
菜色十分丰盛,云清却不知为何没什么胃口。
他觉得奇怪,在现代他也一个人过了好多个年,年纪小一些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后面他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当那是平常的一天,可如今明明还有一个阿舒陪他,他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过。
大概是因为身处异世吧,云清想,再加上他总忍不住担心白马寨的情况,心里便更添了一些无端的躁意。
阿舒吃得肚皮滚圆,转头看着正在用筷子数米发呆的他家少爷,他能感觉到云清不开心,却猜不出原因,只觉得或许是今年过年实在太冷清了……
阿舒想了想,跑到库房将云清生辰时贺池买的灯笼搬了出来,对云清道:“少爷,我把这些花灯都挂上吧,这样咱们院子里也能更热闹些。”
云清看着箱子里眼熟的灯笼愣了愣,点头道:“挂吧。”
看阿舒挂了几个之后,云清也上前拿起了一个宫灯,和阿舒一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