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见他不留余地地拒绝,心里啧啧,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啊。
落滢眼里却瞬间含了泪,瑞王是整个宁州地位最高的人,连平日里让她害怕的钱大人也要向他行礼,她自从知道自己要被送给瑞王后便拼了命地练舞,只求能迷住瑞王,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见到瑞王本人后她则是更加势在必得。她没想到瑞王殿下竟然如此年轻俊美,看得她心里也跟着怦怦直跳,若是能相伴身侧,不知会是何等幸事。
见瑞王不假思索便拒绝了,她哪里会甘心。落滢看了看瑞王身侧的王妃,以男子之身嫁人竟不以为耻,还非要跟着参加男人们的宴席,就是怕瑞王尝过女人的好之后厌弃他吧。
她心里恨极,面上却装作柔弱伤心的模样,跪下对着云清道:“王妃,小女子非是争宠斗艳之辈,绝对会尊敬您的,请您允许小女子进府。”
她这话,几乎是明着说云清善妒所以贺池才拒绝收她了。
贺池冷笑着站起身,“钱佑才,这便是你钱府教出来的人?”
钱大人暗叫不好,他看出贺池是动了气,连忙解释道:“落滢是太爱慕王爷才会胡言乱语,下官这就让她下去,必定让人好好教导她,绝不会让她乱说话。”
落滢还想辩解,便被钱大人叫进来的下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钱大人心里怨恨落滢擅作主张,攀扯云清。他培养了她这么久,本来就算王爷不收,也自有她的好去处,现在她得罪了王爷,他哪还敢把她送给旁人。
其余大人也连忙帮着打圆场,他们之前不知云清地位,通过此事也能窥探一二,这位王妃,绝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人。
贺池已经负气起身,准备离席,宴席自然没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一众官员将云清和贺池二人送出门,钱大人不住道歉,贺池冷着脸一言不发,最后还是云清说了句无妨,让众位大人留步,和贺池一起上了等在府门口的马车。
钱府门口,众人面面相觑。
本来是打着和王爷搞好关系的目的办的宴席,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
钱佑才看着远去的王府马车,沉着脸道:“行了,散了吧。”
马车上,云清看着依然阴沉着脸的贺池道:“王爷哪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因为想攀附王府情急之下出口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贺池却没有因为他的话缓下脸色。他知道云清心胸宽广,可他却怎能不替云清生气?
他明明有经世之才,却屈居于后院被人以后宅男妻的身份肆意诋毁、嘲笑,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半晌,贺池才开口道:“明日小朝会,你随我一起去。”
云清讶然:“可我的身份……”他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当一个幕后的谋士便好。
贺池冷冷道:“我看谁敢说什么。”
为了自己认真生气的瑞王殿下实在又帅又可爱,云清忍住嘴角的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谨遵王爷吩咐。”
——
次日,所有官员应召到王府参加小朝会。
看到云清竟然也在堂上,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只是碍于贺池,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能坐在这里,肯定是贺池允许的。
人到齐后,便开始说正事。
贺池率先问道:“宁州山匪成患,官府可有收集过各个地方占道的匪帮匪寨的相关情报?”
众人不防他竟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有些发愣,钱大人见贺池目光直直望向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这......各地匪患四起,难以搜集。”
贺池皱了皱眉,暂时没有兵力剿匪就算了,若连最基础的情报收集都不做,那就是明晃晃的怠惰了。
钱大人额上冒汗,想不通为何明知瑞王只是个纨绔,面对他时却觉得如此有压迫之感。
云清适时开口道:“之前朝廷派兵剿匪,那时也没有搜集过?”
钱大人连忙道:“有的有的,但那时只记录了大的寨子,朝廷派兵,自然不可能每个小喽啰都去打。”
贺池道:“那便先把当时的情报送过来,十日之内,我要看到每个地方搜集的匪寨的情报。”
钱大人满头冷汗地应道:“是,是。”
贺池继续问道:“宁州现在有多少州兵?”
钱大人道:“不足一千。”
怕贺池不满,他不等贺池追问便苦着脸补充道:“税收不够,实在养不起更多。”
贺池问完了,示意云清开口。
众人不明所以,云清却开口就问起了税收:“宁州去年的税收如何?”
江同知分管税务,闻言不紧不慢地答道:“去年天旱,收成不好,税银便也收得不多,上交朝廷后,地方剩下的便没多少了。”
云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道:“近五年的税务册,稍后送到王府来。”
江同知瞥了眼贺池,却正对上他沉肃的目光,连忙收回视线低头应是。
接下来云清又详细问了农桑、经商等方面的问题。
众人本来没把他放在心上,谁知他对相关的知识竟然信手拈来,提的问题也十分刁钻,张通判被他问得满头大汗,左右支绌,最后云清才大发慈悲地道:“烦请张通判将这些记载也送到王府吧。”
张通判赶紧点头,生怕他继续问下去。
见云清已经问完,贺池沉声宣布:“从今日起,王妃可掌管宁州诸事,他的话和本王等同,尔等可明白?”
众人脸上惊疑,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钱大人想起自己昨日刚得罪过云清,若是真让此事落成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他顶着压力提了一句:“王爷,后宅怕是不好干政啊,这不合规矩啊。”
贺池冷眼看向他:“你跟本王谈规矩?在宁州,本王的话就是规矩。”
第25章 宁州大营
云清主事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官员们虽然都觉得荒唐,却迫于瑞王的淫威,不敢不从。
只是他们到底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当作是贺池和云清心血来潮之下弄出的把戏, 他们这些做属臣的, 配合做戏便是。
他们在宁州这么多年,对宁州的情况比谁都清楚,宁州这情况,换谁来都没办法,他们就不信一个纨绔王爷和男王妃能翻出什么风浪来,静观其变就是了。
当日下午, 无数书籍卷宗便被送进了王府,堆满了主院的书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送来的卷宗简直是一团乱麻,光是把卷宗按照时间顺序整理排好就需要不少功夫。
贺池和云清都清楚,这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建立起威信,再加上贺池的纨绔名声实在深入人心, 底下的官员们不相信他会亲力亲为, 便打算糊弄了事。
贺池脸色发沉,云清却没有露出多为难的表情,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让阿舒过来帮忙整理一下就好, 不耽误看。”
说完便拿起一卷打开看了起来。
云清看书向来专注, 贺池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沉着脸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整理卷宗。
云清很快便看完一卷,他展开书案上的宣纸,提笔把要点和疑点记在纸上,转身要去找下一卷时,才发现这一部分已经被整理好放在了他的手边。
云清看着认真整理卷宗的瑞王殿下,“王爷,这些事让阿舒来做便好。”
贺池拧着眉看他:“你的意思本王做得不好?”
云清失笑:“我哪敢?只是觉得王爷做这个大材小用罢了。”
贺池冷哼一声:“你别管了,这些事本王也需要有个大概的印象,总不能全都丢给你。”
云清便不再劝了,他应了声:“那就劳烦王爷了。”便回身坐回书案前,继续全神贯注地看卷宗。
贺池久违地又看到了云清“看书”的盛况,别人是看书,而他是翻书。
书页被翻得哗哗响,贺池终于忍不住蔓延开来困惑,问出了他从春猎第一次看到云清看书后就产生的疑问。
“翻这么快,能看清吗?”
云清从书册里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道:“当然能,难道王爷不能吗?”
贺池:“......”
本王确实不能,但本王觉得应该也没几个人能。
他倒是不会质疑云清,云清展现出来的智计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他若没有大量的阅读也不会在这么年轻时就有那么多积累,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才是正常的。
贺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本王让元福送些甜汤来,看了这么久,你也歇歇眼睛。”
说完便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出去叫人。
云清看着贺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一个时辰后,贺池将卷宗粗略整理完毕,起身到面盆架前洗手。
云清注意到他的动静,询问道:“王爷要出去?”
贺池点了点头:“去一趟宁州大营。”
云清笑了笑,特意选这前后不沾边的时辰,大营里的人怕是丝毫准备也无。
——
宁州大营就在封宁城郊外,出了城门后骑马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到达。
若要将宁州发展起来,剿匪势在必行,不然就算粮食增产再多,经商贸易再繁荣,最后的成果也到不了百姓和官府手里,而是被这些土匪掠夺一空。
现在关于土匪的情报还在搜集中,暂时没法制定相应的策略,但是州军却是可以开始提前训练起来了。
贺池带着一队亲兵策马前往军营,却在大营门口便被拦下了。
贺池身后的侍卫喝道:“大胆!这是瑞王殿下,还不退下!”
守门的小兵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认错。
贺池没有和他计较,略过他直接进了军营。
程家还在时,贺池去过程家军的营地,军营里纪律严明,井井有条,将士们精神焕发、威风凛凛,和眼前的宁州大营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营里,兵士们一身戎装穿得歪歪扭扭,吊儿郎当,放眼望去,除了在地里劳作的,剩下的有在对摔的、有在吹牛的,甚至还有在摇骰子的。
屯田养兵的模式自古都有,将士们一边种田一边训练,在解决兵营里粮草问题的同时也不会耽搁日常训练,却从来没有眼前这样的。
有人注意到了贺池一行,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宁州大营,擅闯大营是想找死吗?”
贺池脸色沉凝,身后的亲兵正要说话,右侧最大的营帐内跑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他一巴掌拍在出口呵斥贺池一行人的那兵士头上,然后才连忙跪下赔罪:“瑞王殿下,卑职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这边的事吸引了大营里其他将士的注意,此时见刘都尉都向来人下跪,又听了他口中所言,众人再傻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连忙跟着跪下行礼。
至于之前出言针对贺池的兵士,则是白着一张脸瘫跪在地上。
刘都尉心里暗暗叫苦,钱大人昨日便派人通知了他瑞王到了封宁的消息,让他做做样子,今日瑞王召集文官议事,他以为至少要到明天瑞王才会腾出空找他,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大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营地里静下来,右边的营帐传来的响动便十分清晰,贺池抬了抬下巴,便有亲兵会意领命而去,很快便从营帐中抓出一位女子,观其衣着打扮,应是花楼里的姑娘无误。
刘都尉狠狠刮了那女子一眼,明明让她藏好别弄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