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菱想,他肯定是听到自己和外婆的对话了。
“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点甜的。”
司徒悦又歪着头:“谁不开心了?”
程叙把话题引开了。
温菱别过脸,突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赖,起码不会冷冷清清。
她拿着程叙送的精美蛋糕盒子,想地铁转公交,刚走到公交站,就看见邵南泽长腿一伸,从摩托车上下来。
“发信息给你,没看见?”
邵南泽的目光从她身上,又落在她提着的蛋糕盒子上。
骤然看见他,温菱有些恍惚,懵懂摇头,又挥了挥手机上的黑屏:“出去太久,没电了。” 天气微凉,邵南泽在黑色t恤外套了一件长衫,衣领翻飞,袖口还折起来一些。
他应该找了她挺久。
温菱仰着头:“你发了什么给我,有急事?”
第19章 南风入怀
昨天晚上, 杜律明说的那什么“猫咪理论”,搅得邵南泽一晚上没睡好。
睡醒后看见群里一片寂静,没什么动静。
他又溜达去了女生宿舍楼下。
翻来覆去编辑了信息发过去, 犹如石沉大海。
泽:【老王上周布置作业了?】
没来由的问话, 就连邵南泽都觉得问得很多余,可又过了撤回的时间。
在懊恼之余, 他想起了上回见面的日料店, 还有去接她兼职的地点, 误打误撞, 总算把人找着了。
她扬起头看他,眼角有湿漉漉的余光,眼神清澈,没有掺杂一丁两点的愁绪。
邵南泽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高三那一年, 刚报名没多久,正是上晚自习的时候,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桂花香气。
邵南泽到楼下打篮球放松, 回来的时候见一群人围在隔壁班教室外, 叽叽喳喳。
“听说了没,高一班主任和美术老师的事, 今天美术老师的老公还过来闹了一场……”
“里面那个就是温老师的女儿。”
“哪个啊?”
“坐里面那个, 好像叫温菱,就是男小三的女儿,长挺好看的呢。”
那天晚自习结束了, 教室里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邵南泽一眼就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温菱,校服外套着一件毛绒绒的毛衣, 头发有一缕掉在耳边,显得耳廓的形状恬静精巧, 耳垂更是小巧可爱。
外面的讨论声不小,估计有一部分传到她耳边,再加上里里外外围着的人。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有点像动物园里的动物。
有无形的笼子,把她给关了起来。
她好像并不在乎,低头写着卷子,后面的同学不理解,拿题目去请教。温菱三言两语说完,挑起眉看了一眼围观的人,嘴边衔着笑。
“看完了没?”
她甚至还向前走了两步,给大家看清楚,围观的温老师的女儿不是洪水猛兽,也没有三头六臂。和大家一样,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不是怪物。
其他人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上去招惹,有点自讨没趣,悻悻地走了。
带头的一两个还因为走得急,不小心踩到了旁边同学丢出来的篮球而滑倒。
邵南泽头发和锁骨上还有打完球的微微潮气,衣领敞开着,勾着唇,笑得不以为意:“哦,手滑了。”
那两个人哪里敢找他麻烦,头也不回地走了,还连叫晦气。
温菱看过来,和邵南泽的目光对上。
她的眼风徐徐探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善意的,不是故意来“看”她的。
温菱移开目光,又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
邵南泽回教室拿包,经过教务处的时候,听见里面的老师议论了几句。
“听说今天女方的老公过来闹了一场,差点还打起来了。”
“我记得他女儿在你班里吧?”
“可怜见的,今天还是他女儿生日呢,小姑娘得多伤心啊。”
“天,如果是我,那宁愿不过这个生日了……”
他又折返回去,可她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教室的窗户没关,窗帘翻飞,风吹起她放在桌子上书页的一角。
邵南泽隐约看见有一页上面,印了浅浅的泪痕,心不知道怎么的,抽了一下。
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清冷的,有风的夜晚。
邵南泽的回忆戛然而止。
温菱徐徐朝他走来,仰着头:“你发了什么给我,有急事?”
他目光探向她手里拿着的蛋糕盒子,喉咙咕哝,上下翻滚。
“去哪?”
“回学校。”
他鬼使神差问:“吃饭吗?”
温菱有点意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现在?”
“就现在。”
邵南泽把摩托帽递给她:“上车。”
车子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找了一处附近的私房菜馆。
邵南泽把菜单拿给温菱:“想吃什么?”
温菱没看菜单,想了想问:“有没有清汤面?”
她又说:“就是用清汤做底,其他的什么都不放,面不要夹断。” 店员连连点头,盯着她的蛋糕盒:“过生日的长寿面是吧,葱花要吗?”
温菱说好。
邵南泽盯着她:“还想吃什么?”
温菱把菜单和笔都递给他:“你点吧。”
店员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蛋糕:“这个要不要拆出来?”
温菱眼睫眨了眨。
“不用了,我们两个也吃不完。”
蛋糕有十二寸,浅蓝色的盒子包装精致,上面一圈丝带上印有烘焙室的logo,是最近时兴的工作室,还挺难预订的。
邵南泽挑眉:“你买的?”
“不是,别人送的。”温菱抿着唇,“等会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把蛋糕带回去,就当我送你的?”
“原因。”
温菱咬着唇:“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过生日吃蛋糕了。”
邵南泽抬眼看她,轻易可以感受她这句话里包含的心酸。
有的时候,情绪是很容易感染人的,像那一天晚上被眼泪打湿的书页,无端让人心烦意乱。这种感觉他懂,他也不过生日,从很久前就是了。
清汤面很快端了上来,上面飘着葱花,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汤底是用新鲜鸡汤熬煮,尽管看起来简单,但味道不会太差。
邵南泽推过来:“吃吧。”
温菱拿起筷子,夹了几条吹了吹:“我外婆说,生日吃面不能夹断,得一整条吃下去……”
他摁着她:“等等。”
温菱眨巴眨巴眼睛。
他的笑意蔓延到眼里,温暖而烫贴。
“是不是应该先许愿?”
邵南泽按了服务铃,要来了一盒糕点和几只彩色蜡烛,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才把包厢里的灯光熄灭。
古朴典雅的饭馆内,屏风在烛火之下倒映出古色古香的剪影,女孩子侧坐着,男孩子吊儿郎当站着,双手插-兜。
两个人靠得不近,但影子被烛光映衬着,在一个小角落相互交叠。
温菱闭上眼,双手合十,表情认真而虔诚。 闭上眼的那刻,眼前是他。
睁开眼的时候,肯定也是他。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听见内心的声音,她都会打从心里感谢神明,用之前的不愉快换来今天的一丝欢愉。
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那么她希冀的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邵南泽看见她紧闭的双眼上,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红的双颊。那个一年前因为生日而伤心的女孩子,此刻、现在,就在他的身边,邵南泽这才想起来当时看到她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
如果可以,以后他想让她不再那么难过。
邵南泽突然发现,自己和温菱唯一的相似之处,可能是他也不喜欢过生日。因为自己淋过雨,想给别人也带把伞。
须臾,邵南泽低声:“许好了吗?”
温菱点头,眼神清亮。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