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六姑娘的眼泪是流给她看的吗?
在听说六姑娘这几日伤着眼睛却难免落泪的情形后,这位大人跟着来了,可不管是老侯爷还是世子,竟无一人阻拦。
今日的事太过玄幻。
春红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又敲了敲门,:“姑娘?”
屋里的人没应话,但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陆燕芝,‘看’向了堂下。
周重邛看向了陆燕芝,她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裙,长发放了下来,一条白色的丝绸盖住了那双水盈盈的眼睛。
几日不见,竟然又瘦了些,风吹得衣摆轻摇,恍若欲仙。
很快,‘仙人’动了,迈出门槛时被绊的踉跄了下。
春红的手才伸出去,身旁倏地一个人影就闪过。
她扭过头,看着已经扶助了陆燕芝的周重邛,春红悄悄咽了咽口水,轻轻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些?”
说着,他皱着眉看着陆燕芝的眼睛,:“那日曲大夫不是说只需冲洗几日即可痊愈,如今却更严重了?”
原来真的是他。
“怎么又哭了,伤了眼睛不能总是哭的。”
她又哭了吗?
有锦帕擦在了脸上,凉丝丝的,陆燕芝突然抓住那只手张嘴狠狠咬了上去。
!!!
春红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姑娘诶,你这。
周重邛没动,他挑了挑眉,看着咬住自己虎口的陆燕芝。
而陆燕芝就是咬着手不肯放开。
她既恨自己不长脑子勾搭错了人,又恨自己的牺牲没有半点用,如果不是为了嫁给男二,她何至于这么遭罪。
看陆燕芝哭的和花猫一样,周重邛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掐着她的脸稍微一用力就分开了陆燕芝的嘴,:“不干不净的什么都咬。”
虎口处渗出了血,周重邛却没理会。
他看着都已经哭的抽噎起来的陆燕芝,摇了摇头,擦了擦她的脸,:“我那日说的话,看来你是半点没听进去。”
什么,他说什么了?
那日陆燕芝像团软泥似的,什么都没记住。
“好好养伤,等到了日子会有媒人过来提亲,你要的东西我都记着的,不会食言。”
不徐不疾说话声和两根手指就轻松捏开她嘴的举动叫陆燕芝怂了。
刨过男二的光环,周重邛这种截然不同的压迫感叫欺软怕硬的陆燕芝不敢继续撒泼了。
见陆燕芝红着鼻子乖乖点着头,周重邛笑了笑,他轻松打横抱起了人进了屋子。
“明日会有大夫来给你治眼睛,往后不许再哭了,若是哭坏了眼睛,总不能叫我日日都抱着你吧。”
陆燕芝吸了吸鼻子,仰着头‘看’着周重邛又点了点头。
真是,周重邛手指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那日那样凶横娇蛮,颐指气使的拿脚踩他,踢他,踹他,还叫嚣着让他在榻上跪下的那气势丁点不见。
但这样的苍白明艳,又怂又乖,还用白色绸缎覆着双眼的陆燕芝,实在...更何况,这样的浮在云端的艳色曾经绽放在他的指尖,婉转在他的身下。
周重邛曾经以为只有沙场的鼓声和洒在身上的热血才会让人有真实感。
但那日,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颗浸满了蜜汁的荔枝,甘甜丰盈的叫人难以释怀。
人素的狠了,真的很容易对那点甜头念念不忘,更遑论这样的甜头是陆燕芝给的。
这也是这几日周重邛不敢来见陆燕芝的缘故,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口吞了人。
用舌尖抵了抵上颚,绷得虎口处都裂开了又渗出了血,周重邛才勉强收回了手。
陆燕芝看不见,因此其他的感官尤为敏锐,周重邛的呼吸变重的那一刻,她甚至都能感觉热气都扑到了身上,。
陆燕芝耳朵开始红了,那一片绯红向上攀爬,半是生涩半是蜜糖融化在一人身上。
一种微妙的气氛慢慢蔓延,周重邛竭力收敛的眼神却不可抑止的透出些侵略来。
他细细的扫视过陆燕芝的乌发、额头,蒙着白绸的眼,微微抿着的唇瓣。
看着她紧张的抓着衣角,屏住了呼吸,不敢动。
□□
陆燕芝隐约听见了骂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身前的人影也骤然离开。
隔着好几步,才听见说话声,:“这是我的私令,如今给了你,你可算放心了?那日就要给你,你却只抓着枚玉佩不肯放。”
“...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好好养伤,等我。”
辞别了恭候府的众人,周重邛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国公府驶去。
半晌,正亲自赶着车的杨大却车内传来一声吩咐。
“计划提前吧。”
闻言杨大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神色严肃的压低了声音,:“爷,可是有何异样?还是有人走漏风声?”
若是真有半点可能,那他回去就拿人,宁错杀不放过。
“无,我急着娶亲。”
“...是。”
周重邛摸了摸虎口处的伤,想着刚刚陆燕芝支棱着毛,扁着嘴想撒泼又不敢的样子有了笑意。
怎么能有人生的这么...这么狡猾。
既大胆又胆怯,一时野心勃勃恨不得狗胆包天,一时又恨自己没长出个乌龟壳来躲进去,热烈又清冽,璀璨又莹润,十足..可爱,靡丽动人。
如此夫人恨嫁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及早娶回家才是。
*
朝堂上的事搅合了好几日没个结果,各个派系间日日没个正事只管相互攻讦。
这当口上偏陈府放出风说要娶亲。
陈潼是真的废了,不管好坏,总得有人担责,而这台阶也是施舍给恭候府的。
只要恭候府的人上门议亲送女,这事没准能过去。
可恭候府的人就像瞎了眼一样,死活不肯下台阶。
正巧快到了狩猎的时节,怀康帝大手一挥,准备将所有人都带去狩猎场换换脑子,并放言这一次允许请外援,第一名可向他讨个恩典。
临出发前,京城里的风向却突然被其他流言覆盖了。
“你听说了吗?那日长乐伯设的戏宴上,恭候府的那个庶女可是...”剩下的话都藏在了那戏谑的眼神里。
“什么事?说的这样不清不楚的。”
有性急的将话挑明了,:“还能有什么,那日陆六可是直接失踪了,听说是爬上了谁的床。”
“真的假的?她胆子这么大的吗?”
“嘻,你没看那日陆凤霜都急疯了吗,拖着条断腿到处找人,听说险些连梨园都要翻过来了。”
“那她可真不要脸。”
“呵,你以为呢,就凭她长得那般容色刚开始却一心一意的仿着苏家大小姐的样子,你就知道了她有多不择手段了。”
“她啊,最初一心就是想攀上季世子的这根高枝!”
京城里谁不知道季世子向着苏琳琅的一片丹心,郎才女貌,这样的姻缘是多少人艳羡又求而不得的。
看着他们的缘分,就像看着一个美满的期望和梦境,如今有人哐叽一下就往上头泼了盆污水,这谁能忍得了?
“还不止呢,季世子一心护着苏大小姐,梨园那日不知她按捺不住,爬上了旁人的床。”
“下贱!”
听到这的陆幼安再也忍不住了,陆玉宁和陆明芸两人拉都没拉住,叫她冲出去和亭内的人厮打了起来。
......
恭候府内,老夫人看着跪在堂下脸上泛着青肿的陆幼安只觉得头痛。
也不知今年恭候府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事事不顺。
儿孙外出多要与人起争端。
前有陆燕芝后有陆幼安,再加上一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的陆世子,简直乌烟瘴气。
“你这又闹得什么?孙府和廖府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陆幼安低着头倔强的不肯说话。
这丫头的气性怎么就这么大?这还不如陆燕芝呢,最起码陆燕芝不管对错,认起错来又快又诚恳。
“算了算了,这几日京中之事颇有诡异之处,你避一避也好,等过几日...”
国公爷承诺娶亲,但至今不见媒人登门,老夫人一边操持着陆燕芝的嫁妆,一边提着心生怕生出其他的波折。
想到眼下京中多有关于陆燕芝的艳色传闻,老夫人一时可没了说话的心思,她挥了挥手,:“罚你抄经半月思过,不得外出,可有异议?”
“没有。”陆幼安不肯辩解,低着头认了罚就回了玟香院。
郭氏一心惦记着陆卿荣和陆凤霜,不耐烦府上庶子庶女间的琐事,名义上她是府里的嫡母,但私下里叫庶女都跟着姨娘住。
夜里,陆幼安房中的灯就亮了起来。
和曾经的陆燕芝一样,她也在点灯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