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两人结了婚,温柔迟早会知道初七和自家的关系。
他便把黎骏梁安娜跟小姨闹翻的事说了。
听到表妹黎容的恶毒,黎家父母的盲目,袖手旁观,温柔眉心紧紧皱起。
全程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还能这样?”“为什么呢??”的表情。
“你小姨的脑回路,正常人当真无法理解。”
女儿伙同外人把孙女扔掉,她不仅不愧疚,不惭愧把女儿教成那样。
反倒要捂身为受害者的儿子儿媳的嘴,逼着人家原谅不成,又对亲家落难幸灾乐祸,这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除了对黎家人不理解,温柔这会儿对郝建设意见也不小:“你是公安啊,就算异地,应该也能把你那个表妹绳之以法吧?郝建设,你这样有点打破我对你的看法,我以为你是正直无私的。”
郝建设沉默,没变着法儿给自己开脱。
苦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有私心。”
“为什么?”
温柔不解,她认识的郝建设不会因为犯人是表妹就放过。
郝建设眼前浮现出他妈为了小姨寻死觅活的情形,又迅速闪过梁家当初的处境,当时若他坚持抓黎容只会激怒黎家,黎家为了黎容能逼黎骏夫妇,怕是不只袖手旁观,而是要提供一些“证据”对梁家落井下石了。
作为亲家,若是他们伪造点东西,大抵舆论还要夸他们大义灭亲。
而寻找证据需要时间,梁教授夫妻二人最缺的却正是时间。
他们很有可能熬不过刑讯,等不到组织的调任。
就算后面找到证据证明他们并没有叛国,并不是间谍,甚至把作伪证的黎家关押,失去的生命也回不来。
但无论如何,这桩“交易”的确违反了警务人员应有的操守。
郝建设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是我亏心。”
也是我能力欠缺,没办法想到更好的办法。
温柔仍然觉得里面有隐情,但郝建设自责的表现又让她不忍再问了。
她心情很复杂很难言,心里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忽然就矮了,说实话不是不失望的。
眼瞅着两人就要谈崩,气氛陷入沉默,趴在门上偷听的冯一银坐不住了。
拉开门冲进去:“温柔啊,不是那样的,怪我,都怪我。”
“妈,没你的事。”
郝建设不清楚她听了多少,有没有听到初七那一段,试探道:“你咋还偷听呢,温老师会不自在的。”
冯一银没心思理会儿子,拉着温柔的手急切道:“建设真的不坏的,除了他小姨这事他没处理好,每一桩案子他都兢兢业业,从没懈怠。他小姨这案子怪我,怪我,他小姨说容容坐牢她也不活了,我没了主意,才听了她的话逼建设……”
“妈,你先出去吧,我们自己聊。”
郝建设最清楚这事的真相是啥。
明面上是被亲妈逼得放弃,实际上是权衡后,不追究比追究的结果更好,可真相他谁也不能告诉。
看到妈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郝建设心里也难受得慌。
冯一银不知这些,就怕儿子这对象跑咯。
狠狠瞪了郝建设一眼,理都不理他。
继续拉着温柔:“他小姨被我们几个大的惯坏了。发生这事后,建设他们几个,他爸都骂我,骂我不明是非,骂我一味护短,我,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咱家好久不跟他小姨一家来往了,温柔,建设肯定会是个好对象,你,你别对他存有意见哦,要怪,都怪我。”
冯一银为了儿媳妇,姿态低得不能再低了。
温柔手足无措。
神色慌乱地看着郝建设。
郝建设抿嘴,上前拉开母亲的手,坚定却强硬的把她送出门:“妈,别把责任揽自己身上,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好了,你儿子又不是差劲到极点没人要,温老师如果跟我处不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冯一银简直恨铁不成钢。
“……啥叫没办法的事,你——”
“好了好了,今天下午有女同志在咱家门口喊老二,你不去问问他那姑娘是谁?”
二弟,死贫道不如死道友,让咱妈去缠你吧。
冯一银狐疑:“有吗,我咋没听到?”
郝建设斩钉截铁:“有,估计你那会儿忙着没注意到,咱家老二不老实哦,背着你偷偷谈了对象,也不知道带回家正式见见面。”
“你弟不老实,你也不老实,你们仨没一个省心的。”
冯一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就想添个儿媳妇,老大的成,老二的也成,免得大家瞎传她不好相处。
转身盘问老二去了。
郝建设:“……”
郝建设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摸鼻子。
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从哪说,有些事辩解呢,又感觉自己好像在推诿。
踟蹰半天憋出一句:“温老师,你觉得咱还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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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聂家过得很热闹。
热闹中又难掩压抑,或者说,这个年大院里不压抑的没几家。南方战事焦灼,大家都在担心许久没寄家书回来的家人,这份担忧冲淡了过年的喜庆。
翠翠一家原打算初八回小白山。
俗话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嘛。挑好了火车票买哪天,结果没走成。
大首长身边的杨秘书来聂家见了翠翠夫妻俩一面。
征询他们有没有把研究室搬到京市的想法,若是愿意到京市工作,章渝州可以继续做他的研究,上面拨款建立研究室,研究室由他们夫妻俩主导,还让他们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插手研究室的事务。
甚至连住处都考虑到位了。
翠翠却没一口答应,只道需要考虑。
杨秘书一走,聂家简直炸开了锅。
章谨之是知道儿子儿媳在大首长面前挂了名的,但挂名和看重分量又不一样,现在给两个年轻人的待遇明显超出了她的想象。
“翠翠,渝州,你们怎么想的?”
章谨之没问两人究竟在做什么研究。
丈夫处在高位多年,她耳濡目染,知道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是以只问两人究竟要不要回京市一家子团聚。
邹菀掌心掐紧,目不转睛看着翠翠夫妻俩,眸光复杂。
没想到老三一个破研究员能得大首长的青睐,更没想到大首长竟然认识虞翠翠!
她方才可听清楚了,研究室是替他俩建的,不是老三一个,虞翠翠究竟是什么来头呢?婆婆不是说她就是普通的农村姑娘吗?
邹菀内心又惊又骇。
翠翠和章渝州对视一眼。
道:“没想好,京市有京市的好,小白山也有小白山的自由,等我俩考虑考虑再说吧。”
章谨之自然希望老三一家能回京市。
“这有啥好考虑的,都是做研究哪里不能做?组织上要调你们回来那是看重你们。”
“不说别的,咱京市教育资源比小白山强吧,衣食住行也比山上方便。山里一入冬,几个月都没法下山,买啥用啥只能依赖厂里供应,连个果子都吃不上。”
“小白山自由,回京市难道就不自由了?”
“……”
晚上回屋,两个小丫头睡着了。
章渝州把她俩搬到另一边,让翠翠从空间囊搬出小团子以前的婴儿床挡住,免得两个家伙睡着睡着滚下床。
他则搂着媳妇儿躺在床另一侧。
“你怎么看?”
翠翠半靠在他胸口,漫不经心道:“什么怎么看?”
“能怎么看?”
“说是征询我们的意见,实则已经把来意表达得很清楚了。就是要让咱们留在京市。我猜,是小白山出了变故,让咱们留下可能是保护,也有可能是……方便监管。”
“上位之人,总是想得多做得多。”翠翠语气凉凉,没有愤慨,很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章渝州摸着柔软的长发,手指卷起一缕绕圈,没反驳,而是问:“卸磨杀驴?”
“他们敢??!”
翠翠噗嗤笑出声,抬头在他下巴处啄了一下。
笑道:“卸磨杀驴就该直接找借口把咱们关押了,现在嘛大抵是摸不清底子,只能好生笼络着。”
“你喜欢小白山还是京市?”
章渝州侧首在她额头回亲了一下,突然问。
“哪里都差不多,没甚喜欢不喜欢的。”
“那就答应他。”
翠翠无所谓的蹭了蹭他下巴:“可以啊,不过别想我做白工,更别指望我让渡自由。在小白山派人监视,想着这些人离了几百米远,左右不会蹦跶到眼前,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眼不见为净了。但在京市,我不希望身边有这样的存在。”
“若是那位不答应,你继续干你的,我不干了。”
她如今是华国人,家人也是华国人,翠翠当然希望国家越强大越好。
但她不能让那位觉得自己是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绑架的工具,是能不断被挤压底线,无条件奉献的大冤种。
她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若能和谐相处,互相尊重,好好合作皆大欢喜;若是打算以别的手段逼她就范,别怪她鱼死网破!
“希望大首长真的足够英明,我不想安稳日子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