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南面是宿舍区。”
“部队大院的生活遵循着有序的级别关系,住宅区便是最典型的体现,你看,宿舍区里最显眼的就是部长们住的二层小白楼,站在山上都能看见,其他宿舍楼是红色的。”
聂家是住的小白楼。
外形普普通通,面积还是不小的。
车子刚停稳,章谨之便开门迎了出来,略过儿子,直奔翠翠和两个孙女:“翠翠,累不累?”
翠翠摇头:“还好,妈,好久不见。”
章谨之抱抱她。
低头看车子旁依偎在一起的一高一矮,眼睛登时亮了亮:“初七长高很多呢,瘦了点,跟以前一样可爱。”
“这是我们小宝吧,长得像你,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章谨之不偏心,抱了初七后再抱抱八月,若不是胳膊使不上劲,她肯定一手抱一个进屋。初七亲亲热热地喊奶,小八月学姐姐的模样,撅起嘴巴去亲章谨之。
“妈,我先回单位还车。”倪立人道。
章谨之点头,笑着叮嘱:“开慢点,安全最重要。”
等车子调头,几人才慢慢往屋里走,走着走着,小宝“呀”了一声,指着窗户:“妈妈,花花~”指完窗户,又直直盯着院子里叶子掉光,被雪覆盖着的树干。
初七笑妹妹:“不是花花,是冰花啦。”
“奶奶,屋檐下的冰柱子好漂亮啊。”
她们家就没有,因为研究室根本没窗户,形成不了冰锥,至于家属区那边,家里有取暖器嘛,室内温度远远高于室外,所以初七也没见过自家有冰花。
“别上手摸,冻!”章谨之赶紧把冲出去摸窗花的大孙女抓回来,揪着她进屋:“还笑呢,当心你妈给你来个封印!”一听到封印,小胖妞捂着屁股立马老实了:“不摸了,不摸了!”
聂家这处房子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外加两个卧室,其中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另一间是聂绍祺和章谨之的卧室。
楼上有四间卧室。
聂渝泽夫妻一间,他们的两个儿子一间;
给聂渝霜一家留了一间;
靠阳台那间是章渝州的。
他的书和研究资料非常多,需要很大空间存放,聂绍祺做主把面积最大这间给他了。也因为这间卧室的分配,邹菀闷闷不乐很久,直到两个儿子单独占了一间屋子,她才有赚回来的感觉。
说到邹菀,聂渝霜也正好问起她:“妈,大嫂呢?宣宣霄霄呢?”
“宣宣和霄霄出门滑冰去了,你嫂子身体不舒服,跟成成在楼上休息。”
聂渝霜脸色沉了沉,一看就不信,但当着章渝州和翠翠,还有两个孩子的面,暂且把对大嫂的不满咽了回去。
“老三,翠翠,你们先把东西放回房里,坐了两天火车肯定累坏了,先躺躺歇歇,饭好了我再叫你们。”
聂渝霜蹲下身体问两个小姑娘:“大宝小宝,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觉啊?”
初七不困,她摇摇头:“姑姑,我陪奶奶还有你玩呀。”
八月却有点困了。
她这个年龄觉多,一天得睡四五场,到新地方后有些认生,精神瞅着就更差了。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朝翠翠伸手:“妈妈抱,睡觉觉。”
翠翠赶紧抱起她:“大宝,那你跟奶奶姑姑玩,玩累了就到楼上找我们,好不好?”
初七眼睫弯弯,依赖地靠在章谨之怀里,笑眯眯地应道:“好~”
章谨之搂着好久不见的大孙女,笑道:“磨叽,赶紧走赶紧走,我们祖孙俩啊,好亲香亲香。”
章渝州拎着箱子上楼,翠翠抱着八月走在后面,路过楼梯时,听到最近那间房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她挑了挑眉,笑得古怪,女儿发现她在笑,短胖手指往她嘴角戳了戳,边戳边小奶音边好奇喊“妈妈”。
翠翠抓住她作乱的爪子,摇摇头:“嘘!”
小家伙也“嘘”,无奈太用力,口水噗噗喷了翠翠一脸。
翠翠:“……”服了!章八月就是老天派来磨她耐性的。
章渝州听到熟悉的噗噗声,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翠翠此时一定是生无可恋,咬牙切齿的瞪着小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快,他又强行憋了回去:“咳,咳咳,媳妇儿,我感觉自己感冒了。”
“活该!”翠翠抬起一只手抹掉脸上口水,冷哼道。
“媳妇儿~~~你就不心疼我?”边说,他边掏出钥匙打开门。
翠翠看着钥匙还怔了怔:“这屋子既然锁了,平日大家是不是都进不来,那里面肯定积灰了。”让她累得半死还要做大扫除,翠翠表示不开心,不想做啊。
章渝州哂笑:“放心吧,还有一把备用钥匙在妈手里,她是容不得犄角旮旯积灰的。”
翠翠立刻笑靥如花:“妈对咱们真好。”
进了屋一瞧,果然如章渝州说的那样,床是铺好的,书架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插着一瓶开得含苞待放的腊梅。
看到床,翠翠忽然就特别困,撑着精神给小八月脱掉棉袄棉裤,把小家伙往被窝里一塞,床上是冰的,小家伙一进被窝立马爬了出来往翠翠身上钻:“妈妈,冷~~”
翠翠脱掉外套,毛衣毛裤没脱,爬上床蜷着,小宝也弯着身体贴在翠翠胸口。
章渝州放下行李箱,将一家四口的衣服放进衣柜挂好,这才脱衣上床。
一个抱一个跟套娃似的,这一觉直接睡就到了大中午,几个孩子哇哇叫着,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八月最早被姐姐兴奋的尖叫吵醒,醒了就开始喊爸爸妈妈给她穿衣服,她也想跟姐姐一块玩。
等翠翠替她套上棉裤,小家伙利落地打开门,哒哒哒就跑了。
章谨之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不经意抬了下眼,就瞥到小孙女一手扒着楼梯柱子,一手撑在楼梯上,撅着屁股背对着大家慢慢往下爬,那动作,吓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小宝停住,别动!”
赶紧把菜放餐桌上,上楼去抱孩子。
八月懵懵的,不懂奶奶叫住她做啥,狭长漂亮的凤眸好奇地看着疾步冲上楼的奶奶,咧嘴甜甜一笑:“奶奶~~~”
章谨之一把将还在捞到怀里,抬手就给了她小屁股一记:“吓死奶奶了,你爸你妈呢,谁让你下楼梯的?”
“窝会走,奶奶。”小家伙信誓旦旦,小表情可认真了。
聂渝霜刚在厨房忙着,没听清客厅发生了啥,见妈脸色不好,她随口问道:“妈,咋了?是不是几个孩子太吵惹你烦了?”
“是这小妮子,蹬着她那小短腿下楼呢,好险被我瞧见了,否则摔下来还得了!”
章谨之没好气地捏捏小八月的脸颊,对上小家伙茫然天真的眼神,气一下就生不起来了,“宣宣他们几个呢,跑哪去了?”
聂渝霜瞥了眼院子里:“带初七到院子里捡冻柿子去了。”
听到冻柿子,章谨之想起来家里还冻了豆腐,她抱着八月不好出去,便指使闺女:“你把冻豆腐恁进来,再搞个鱼汤。”
京市人爱吃冻豆腐,为此还衍生出一首绕口令:
来炖我的炖冻豆腐,
不会炖我的炖冻豆腐,
就别炖我的炖冻豆腐。
要是混充会炖我的炖冻豆腐,
炖坏了我的炖冻豆腐,
哪就吃不成我的炖冻豆腐。
冻豆腐可以熬鱼汤,可以涮锅子,还能炖肉炖白菜,在冬日的京市,这是不可或缺的菜色。
聂渝霜点头:“成。”她放下萝卜筒子骨,就要出门,余光瞥到八月的棉裤上,脚步顿住,又回来了。
“怎么了?”章谨之困惑地看着女儿。
聂渝霜摸了摸八月的裤子和鞋子,皱眉:“老三真是粗心,毛窝和棉屁帘都不弄。”
“弄啥棉屁帘,咱们小宝又没穿开裆裤。”
章谨之摸摸孙女的手脚,暖和的跟个小火炉似的,“翠翠说,小宝一岁后就没尿过裤子了,所以棉屁帘这些用不着,这鞋子你别看着薄薄的不如毛窝厚实,暖和着呢,大概是那边时兴的新料子。”
聂渝霜将信将疑,伸手摸了摸,两眼欻一下晶亮晶亮。
“果然暖和。”
小八月听懂奶奶和姑姑讨论的内容了。
指指鞋子,又撩开棉衣,扯着可爱的里衣,小奶音得意洋洋的:“我妈妈做的,暖乎乎唷。”
“噗——小人精。”
早就听说老三两口子养孩子养得精细,初七就十分聪明,当时她还泼老爹老娘冷水,道那是人家初七亲爹妈基因好,一家子都是搞学术的脑瓜子聪明很正常,亲侄女亲侄儿可不一定比得过呢。
没想到小八月也比常人聪明伶俐许多,莫非是翠翠两口子特别会养孩子?
想到自家那两考试用过三四十分的混世魔王,聂渝霜突然说:“妈,你觉得过完年,我把倪欢欢和倪轲扔给老三和翠翠怎么样?”
章谨之呵呵一声:“不怎么样。”
“别想,老三两口子比你忙一百倍,带初七和八月就够费心了,还得给你带孩子?过阵子你大嫂是不是也要把宣宣丢过去啊?翠翠还工作不工作了,不如待家里光给你们带孩子是吧?”
说来也奇怪,她生的三个孩子都像自己多一点,脑瓜子聪明,书也读得进去。
轮到孙辈就不行了。
家里两个孙子被老大媳妇惯过头了,虽然算不得坏孩子,没干啥特别恶劣的事,但不爱学习啊,爱玩,爱吃,还逃课。外孙和外孙女呢,倒是老老实实上学了,就是越努力考得越差,看着他俩眼泪汪汪的,嘿,你还没法生气!聪明的就出在老三家了,一个亲的,一个养的,都聪明得不得了,章谨之其实也觉得是两口子教得好。
只是霜霜这想法肯定是不成的。
她不知道翠翠究竟在做什么,但从老聂的态度可以看出来翠翠现在干的事可能比渝州的研究还要重要,章谨之怎么可能让女儿去拖后腿呢。
“你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欢欢和小轲在读书上没天分的话以后还可以干别的,只要不违法犯罪,做个顶天立地的好人也可以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章谨之对自家孩子的要求就一点——做个人,别做畜生!
大院里那些仗势欺人的街溜子,混小子她是最瞧不上的。
“妈——”
“您别念经了,我就随口一句,你噼里啪啦好一通训斥,你瞅瞅,八月都听迷糊了。”
聂渝霜捂着耳朵求饶,“我去取冻豆腐。”
说着,章渝州和翠翠下楼了。
不用章谨之吩咐,两人主动到厨房忙活上了。
章谨之逗着孙女玩,看着不会做菜但主动帮着洗菜切菜的小儿媳,脑子里再闪过明明啥都会却各种找借口的大儿媳的脸,脸色登时变得不那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