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篇大论的,翠翠起初还一脸不耐烦,听到“饿死人”这儿时神色开始变得正经,到最后认同。
是了,悄悄给自家做一点小改动,只要不被人察觉就一切无碍。
但是若想所有人都舒服方便,就要牵扯到各方不同的考量,在这个大白馒头都要掰着吃的年代,想要让大家都“享受”,除非华国人民整体的经济水平足以支撑这份“轻松”。
翠翠忽然就想起许久不曾回顾的童年记忆。
若是在她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在垃圾场捡过期营养液的时候,有人跟她说“你不能吃这个,这个难吃又没多少营养,你该这样那样才能活得轻松愉快”,她定要立马捡起废矿砸对方一脑门子血花。
何不食肉糜。
翠翠坐着反省了一会儿,她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活得更滋润有错,甚至肯定自己的想法。
不过她顺着章渝州的话也理解了现实的种种阻力。
如此,她得出一个结论——
“你说得对,我觉得差的日子已经是很多人眼里舒服上天的生活了。有时候也不能脱离现实去要求。哎,还是得更加努力啊,咱们各自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等大家都过得好了,我就能肆无忌惮的躺平享受。”
说到这儿,翠翠神情一凛。
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主要这事还跟小胖妞扯上关系了。
小家伙虽然懵懵懂懂,一些没听过的词她理解不了意思,可她记性好啊,虽然在催眠孟小草后翠翠就先给小家伙打了预防针,不许把那天听到的话说出去,但若是这会儿又当着她的面和章渝州讨论,以她对初七的了解,她脑子里的逻辑就会从“谁也不能说”变成——妈妈和爸爸说了,那我也可以说说。
卫生间里章渝州听到翠翠的躺平论,摇摇头,笑了笑。
“好,那咱们就一起努努力,争取早点能躺平。”
语气里满满的宠溺。
翠翠来不及脸红,就听这厮又没脸没皮了,“写了个热水澡舒坦啊,媳妇儿这下你不嫌我臭了吧,一会儿我就先躺平咯等你临幸,你别不来啊。”
他故意在“躺平”和“临幸”上加重语气。
翠翠没好气地踹了一脚门:“能耐了呀,又能贫嘴了啊,忘了你闺女在是吧?”
“开玩笑开玩笑,你有孩子我哪敢啊,就是一时开心失言了。”
他还当真忘了家里有个学舌宝宝,就是忍不住嘴贱调戏一下,想听她娇滴滴骂他。
毕竟是开过荤的男人,娇妻在怀怎会不难熬,出差几个月累是累了点,但不得不说见不到人确实抑制住汹涌的欲望。这会子翠翠跟他就隔了道门,哪能没点想头。
不过也仅限于想想罢了。
章渝州还不至于那么荒唐,他还记得翠翠大着肚子呢,不敢真干什么,就是过过嘴瘾。
翠翠也知道这点,踢了一脚门提醒他别在孩子面前说那些少儿不宜的话后就回阳台收衣服去了。
“宝宝,快来把你的衣服拿进屋。”
小家伙最近喜欢观察虫子,翠翠允许她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观察毛毛虫。于是就看到小团子见天趴在她的昆虫盒前玩,有时候半小时都不动的,特别专注,翠翠也不知道她到底想研究个啥。
翠翠见她撅着屁股没动,拔高音量又喊了一遍:“虞初七!快来拿你的衣服。”
“嗷~~~来了,妈妈!”
初七听到翠翠喊她大名,不敢磨蹭,迈着一双稍微长了一截但总体还是偏短的腿子蹬蹬蹬跑过去。
到了翠翠面前,两条胳膊向上举得高高的,一看就是故意卖乖争表现,小人精一个。
“要叠好再放到你的小衣箱哦。”
“好!”
翠翠是这样要求的,但没指望她能叠平整。
两岁多的小孩儿脑子甭管多聪明,干活儿都是丢三落四,她的兴趣点很奇怪,某些时候很持久,比如喜欢玩虫子,某些时候就很喜新厌旧了,翠翠总给她安排事做,纯粹是嫌虞初七小朋友精力太旺盛了,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玩,便想尽法子消耗她的体力。
每天晚上小团子睡着后,她再进去重新收拾。
次数多了小胖妞也有进步。
许是猜到她会收拾第二遍,小家伙没敷衍,没有想着妈妈兜底就随便做一做,而是更仔细,翠翠可以从每天交给她的“任务”完成结果里判断出她在一天天进步。
“袜子要放在你的小藤箱里,不要和衣服塞一块。”
翠翠半靠在门边当监工,看小胖妞要把袜子塞毛衣旁,赶忙提醒。
初七从善如流,打开衣箱旁,大人巴掌长的小藤箱,将袜子揉成一个圆团再塞进去,做完这个动作她扭头冲翠翠笑,一脸求表扬:“妈妈,放好了。”
“真棒!”
卫生间门“咔嚓”一声打开了,翠翠回头看了眼,对初七道:“爸爸洗完了,该你洗澡了。”
“嗷!”小初七爬到床上取了睡衣,屁颠屁颠跑出去时章渝州已经打好水了。
“你坐着歇会儿,我来帮她洗。”章渝州抢过翠翠手里的毛巾,拎起初七把她径自塞小木桶里。
等小胖妞洗完澡,被塞到被窝里,翠翠和章渝州也回房间,进屋后她顺手把门带上,这才说起孟小草的事。
“孟小草你还记得吗?”
“去年我们上山遇到的那个小女生,今天她上山找我,我从她嘴里问出一个大秘密。”
章渝州已经躺下去,眼睛都眯上了,听到翠翠难得拿腔拿调一次,配合道:“哦?什么秘密?”
“跟小胖妞有关。”
章渝州倏地睁开眼,侧首看翠翠:“小胖妞?”
翠翠脱下裤子衣服,旁若无人的换了条睡裙,在章渝州目不转睛,快要冒火的的眼神下,淡定自若爬到床的里侧,钻进被窝里躺好,悠悠说道:“那丫头能做预知梦。”
“预知梦?这又是什么东西?”
章渝州发现,自从翠翠来到他身边后,周围就越来越多玄幻奇葩的事。
前有外星文明,后有超强好运的小胖妞,现在又冒出个预知梦。如今就算有人告诉他未来能成仙他都不意外了。
翠翠抓过他胳膊枕在脑后,又小心翼翼翻过身,面对着章渝州道:“大概就是一个区域的时间轴出现了误差,让某些人提前看到了未来。”
解释不通,翠翠放弃解释,把话题拽回到小胖妞身上。
“哎呀不用管那么多,你只要明白我从孟小草嘴里知道小胖妞原本应该被她的堂爷爷领养,对方养了小胖妞后顺风顺水,好运连连,虞初七直接被宠成了一个蠢兮兮的傻白甜,哦,对了,六队还有她的青梅竹马呢。长大后小胖妞被黎家认回,彼时黎家那对蠢货因为女儿丢失,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领养了一个替代品,小胖妞又蠢,回到黎家就被一直针对,然后只能哭唧唧的等着竹马帮她报仇。”
翠翠说到这儿,已是杀气腾腾。
她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家小胖妞在孟小草看到的未来里是那副懦弱样。
除了哭着等人帮,好似完全没有还击的能力,甚至她连怨恨的情绪都没有,不仅没有,还会以怨报德哦,人家替代品各种折腾她,她都选择“原谅”,简直菩萨在世呢。
这让翠翠怎么评呢?
想想心窝子都开始冒火了。
章渝州闻言,眉心也没舒展到哪儿去,他安慰翠翠:“那可能是她臆想中的未来,你看小胖妞被你带走了,没被别人捡去,她亲父母知道她在咱们家,也不可能再去养别的女孩缓解思念,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家宝宝打起来人虎虎生威,哪像被人欺负的小白菜,放心放心,都是假的。”
翠翠瞥他一眼,道:“如果不是我刚好成了虞翠翠,小胖妞就不在咱们家了。”
“……”章渝州语塞,还真是。
翠翠接着道:“这倒不是最紧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说她的梦里这两年国内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动,外面会打仗,学校会停课,知识分子被□□,有钱人被□□,有人下放到农村受教育……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章渝州脸色突然就变了。
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淡然的眸子也仿佛被寒冰笼罩着,“她真的这么说?”
“嗯,我确定她被我控制得很彻底,不可能还有意识编瞎话。”
这种瞎话,也不是谁都能编造出来的。
“她不断创造机会接近我们,其实是为了蹭小胖妞的好运,在梦里她亲眼见证了和小胖妞交好的人天降鸿运,所以我觉得这不可能是无中生有。”
“你怎么看,社会混乱到那个地步可能吗?”
翠翠每天坚持开收音机听时政,但很多地方她依然不太明白,对这方面的判断不若自小长在大院的章渝州。
就她观察的话,华国体制没太大问题,人民群众的整体氛围都是上扬积极的,再者,看大首长一干领导人的魄力……
不,也不好说,人不是ai,人是最不可控的。
章渝州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后咱们也低调点,粗粮,补丁都得安排上。”
“这么严重?”翠翠惊愕。
章渝州眸色幽暗,轻声道:“早做打算不是坏事,边境确实摩擦不断。虽说不清楚她的梦究竟有几分真,但上面也不是铁板一块,自来权力斗争就没有一日停止过。上回冯泰和想拿我当攻击老头子的箭便是很好的例子。”
这个梦太详尽了,一个山里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想到这些的。
章渝州嘴上说不确定几分真,实则深深警惕起来。
翠翠闻言。
嘴角抽了抽,面露为难:“粗粮补丁还是算了吧,不是我吃不得苦,而是你得考虑咱们家的情况,我们是双职工家庭,工资应付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完全没问题啊,而且父母暂时不需要你我养,咱们几年内大概也就养两个孩子,演得太过也要有人信吧,没准人家还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不若多搞点政治思想方面的书研究研究,随时给别人展露红心,告诉他们我们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来得有用。”
按照孟小草的说法,不仅要从物质上批判,最重要的是批判人的精神内心。
那物质只要不过分眨眼,思想武装好,恁谁也拿她没办法,不是吗?
章渝州不出声的看着翠翠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翠翠莫名开始怀疑自己了,才突然道:“行啊,虞翠翠同志,已经充分代入无产阶级思想了,厉害。”
啊?
翠翠茫然,不是要说她想法不对?
然后就看到章渝州笑了下,也侧身面对着她,拇指往她鼻尖上碰了碰,目光戏谑中带了些温柔看她,道:“翠翠同志越来越像地道的华国人了。”
翠翠:“???”
什么叫越来越像?
就算她缺乏常识的阶段,也没觉得自个儿和华国人有很大区别好吗?
“胡说八道,睡觉!”翠翠“啪”一下,打开章渝州捏她鼻子的手,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章渝州被打也不生气,而是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胳膊搭在她身上,把她往自己胸膛拽了拽。
温柔道:“睡吧,我也好累了。”
确实很累。
从上个礼拜通知他们实验结束,即将回家后,又压着他们每日每日工作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