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白山回来的第二天,翠翠相关资料立马摆到了大首长办公桌上。
这份资料比覃忠武第一次上报时顺便递来的可要详细多了,堪称事无巨细,连翠翠到魏家之前的也都查了个七七八八,其中一些内容或许连她本人都不曾注意到。
当聂绍祺看到资料里记录着郝家大小子认为翠翠和一桩失踪案有关,甚至还备注过已联系郝建设时,他心里咯噔一声,脊背不住发凉。
可大首长却格外气定神闲,叫他对弈了一整晚。
次日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绍祺,翠翠是你家的人嘛那就是我们自己人。年轻人思虑不周,你这个当父亲的要做好引导工作,不要让她路子走歪了,争取和你家三小子一样一心为国才是,国家强了人民彻底站起来了,你我肩头的责任才有放下的一天。”
聂绍祺不敢揣测大首长的真实想法。
唯有确定一点,基因液的出现的确让大首长在看待翠翠的“身份”上前所未有的慎重,宽容。
聂绍祺不免想到上次见面翠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细思极恐。
随后他私下联系了建设,详细了解了一番老三和翠翠相识的始末,包括毛长荣案件。
建设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强调了两次毛长荣案目前暂无任何线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跟翠翠挂钩,竟有替她澄清的意思。
挂完电话,聂绍祺独自沉思良久,最终,选择跟大首长一样难得糊涂。
是以,跟翠翠通电话时他才能做到如此自在从容。
“渝州呢,叫他听电话。”说完正事,聂绍祺想起自家老三了。
翠翠:“爸,他出差了。去哪个军区没跟我说,只说要离开大半个月,今天是他离家的第九天。”
“那初七呢,让她跟我说说话。”想起聪明可爱的小孙女,聂绍祺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初七,爷爷想跟你说话。”翠翠招呼初七,初七蹬蹬蹬跑过来,学着翠翠的样子,小手抓起听筒凑到耳朵旁,“歪,爷爷??”
“初七,最近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呀?”
聂绍祺语气放温和,就像寻常人家慈爱的爷爷。
声音骤然传到耳朵,初七愣了愣。
拿下听筒瞅了瞅,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翠翠,小嘴惊讶得张成了“o”型:“妈妈,有爷爷的声音,可是爷爷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呀?”
聂绍祺听着童稚可爱的小奶音,笑容不自觉加深:“爷爷在很远的地方,只能这样跟你说话。”
翠翠扶住听筒,让小胖妞专心跟那头的老爷子说话。
接下来就听到小家伙“嗯嗯呀呀”,时不时一句“爷爷我知道,我乖哒”,约莫两分钟后,电话直接挂断了。
翠翠转身打算睡午觉,衣服下摆被小胖爪子抓住了。
她回身弯腰:“怎么了?”
小胖妞指着电话,问:“爷爷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和咱们说话,那爸爸是不是也可以和我们说话呀?”
翠翠瞅见小胖妞半瘪着的嘴巴,心里微微酸涩。
半蹲下身体抱住小家伙:“怎么了,想爸爸了?”
“嗯!”初七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希冀:“妈妈,可以让爸爸跟我说话吗?”
自从有爸爸后初七还是第一回 和爸爸分开这么长时间,她有点想爸爸了,尤其是到了吃饭时间就更加想念了。
如果能和爸爸说话,她一定要让爸爸早点回家。
翠翠还不知道小胖妞的“想念”完全是建立在对她厨艺的嫌弃上。
尽管大多数时候她都带初七吃食堂,只有为数不多的两天她亲自做了饭,没想到小胖妞这个小没良心的就记住了那两天,迫不及待想要爸爸回家拯救她于水深火热,若是知道,定要赏她小屁股几个巴掌,才不会搂着她小声安慰呢。
“不能哦,因为爸爸离开前咱们家还没有装电话,他不知道咱家的号码,所以联系不上咱们。”
小胖妞嘟着嘴巴不开心。
翠翠摊手:“你要自己玩还是陪妈妈睡午觉呢?”
想到爸爸出门前交代的任务,小家伙:“陪妈妈。”还有模有样的要扶她,翠翠失笑,把手递过去让她“扶”,母女俩蜗牛似的回卧室睡觉去了。
半个月过去,章渝州还未回来。
陈佳怡倒是来了一趟,说章渝州那边工作还没忙完,又被临时借调到另一个保密单位,少说也要三个月,因此特地留了新单位的号码。
“谢谢,你家宋工也去了?”否则递消息的就不是陈佳怡了。
“对,他和渝州一直在一个组,这次也是一同去的。”陈佳怡目光落在屋里,微笑着打趣:“不请我进去坐坐?”
翠翠挑眉,还以轻笑:“是我失礼了,请进。”
她的确忘了。
她跟陈佳怡一点不熟,不仅不熟,还得加一句互相看不顺眼。
不过既然人家提出来了,翠翠不会不给面子,看在她给她带回章渝州消息的份上。
“随便坐。”翠翠进厨房取杯子,泡上茶。
陈佳怡环视一周,打量着屋子的摆设,突然问道:“你闺女呢,咋没看到啊?”
“跟别的小孩玩去了。”
翠翠倒茶,做了个“请”的动作,“试试看,乡里人随手采的茶叶,手法粗糙了点,但喝起来还是不赖的。”
陈佳怡小口抿了抿,本打算礼貌性夸赞一句,可茶水一入口立刻征服了她的味蕾。
眼底闪过讶异的情绪,忍不住叹服:“这真是山里随处就能摘到的?口感不输给市面上那些昂贵茶叶啊。”
“嗯,就是小白山的野生茶树,我们生产队家家都喝这个。”翠翠道。
她猜陈佳怡是有事想同她说,但对方不提,她便也不问,随便陪陈佳怡唠几句。
果然,没一会儿陈佳怡坐不住了,提起了工作的事。
“……翠翠,我想知道你真的在新研究室工作吗?”
翠翠点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厂里多了个研究室,她没有否认的必要。
“那,那个研究室有多少人,还缺人吗?”陈佳怡咬着唇,不自在地问道。
翠翠摇头:“就我一个,但不缺人。”
“噢。”
陈佳怡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故作不在意道:“我还说找你走个后门,看看我家那高中毕业的弟弟有没有机会能跟在你身边学习学习呢?”
翠翠还是笑笑的模样:“我这里不适合。”
陈佳怡眼神转暗,虞翠翠连句场面话都懒得说,她若再继续待下去就显得不识趣了。
“既然消息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左右没希望,陈佳怡便懒得浪费功夫了。
“再见。”
尽管情绪不高,陈佳怡依然保持着笑容,“回头见。”
翠翠回屋里立马给章渝州打电话,拨下三个数字后她看看外面的天色,想了想,又放下了。随即拨通了另一组号码,通知对方安排人前来取新一批基因液。
很快,三个月过去,翠翠的肚子微微隆起,而章渝州还没回来。
电话倒是联络上了,但他似乎非常忙碌,偶尔十天半个月能联系一次,最长的一次几乎有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翠翠不禁担心他的情况。
“四测顺利,所有问题都排查好了,翠翠,下个礼拜我就能回家了。”
翠翠:“真的吗?”
“嗯。”电话里传来章渝州温柔缱绻的声音,隔着话筒,他的声音愈发低沉磁性,“媳妇儿,我很想你。”
翠翠下意识牵起嘴角,耳尖微红,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回应:“嗯,我和初七也很想你,你再不回来,她恐怕都要不认得你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
挂断电话,章渝州退后两步,让位给宋止戈。
宋止戈深吸了一口烟,烟圈从口鼻里冒出来,他一边拨打收发室的号码一边将耳朵上别着的另一支递给章渝州。
章渝州顺手接过,在宋止戈示意他接火时赶紧远离。
“怎么了?”
章渝州把烟别回他耳朵:“你自个儿抽吧,我戒烟了。”
宋止戈大睁着眼睛,一脸怀疑:“跟我说笑?无缘无故戒烟做什么,咋地,身上没钱了啊?”
两人来到这边后立马被分到不同组反复做实验。
这阵子可以说忙得昏天黑地,每天睡眠不到五小时,洗漱吃饭突出一个“赶”,跟赶着投胎差不多。这不,脸上同款络腮胡,挂着一模一样的黑眼圈,足见工作强度之大。
都这么疲累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买了一盒香烟,不抽一根精神精神?
面对宋止戈的奚落,章渝州面不改色:“我媳妇儿怀孕了,不爱闻烟味儿。”
说这话时,他语气淡淡的,不过若是细瞧,便能发现他眉梢眼尾皆透着欢喜得意。
宋止戈呆了呆忘了吐气,被烟味儿呛得猛咳了几声,“怀了?啥时候怀的我咋不知道啊?”
章渝州沉着脸横他一眼,满满的威胁。
宋止戈又咳了几声,“等等,兄弟——”还没说完,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陈佳怡温柔的声音:“老宋,是你吗?”
宋止戈顿时顾不上章渝州了,注意力回到陈佳怡身上:“诶,媳妇儿,是我,你最近在家里还好吗?”
“对,我马上就能回来了。”
“特产啊……这荒郊野岭的哪来啥特产,哦,野樱桃野李子倒是熟了不少,可惜我也带不回去啊。”
章渝州皱眉,食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无声骂他犯蠢。宋止戈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赶紧转移话题:“渝州他媳妇儿怀上了是吧,你有没有去探望探望……”
章渝州阴着脸瞪他。
宋止戈一边跟陈佳怡诉衷肠,一边面露求饶,没说几句便要挂电话。
“……”
“媳妇儿,咱先不说了,我得忙去了。”
宋止戈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胳膊搭章渝州肩上:“瞧你脸色阴沉得,我媳妇儿大大咧咧,就那么只言片语,她可猜不出咱们现在在哪儿。”
“你把她当特务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