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惯着他的奶奶还要戳他伤口,李晓明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奶奶,你也骂我,呜呜呜……”
之前是嗷嗷呜呜的哭,现在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哭成了防空警报,别说八栋传遍,隔壁九栋和对面的十栋大概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翠翠还不知道小胖妞又打架这一茬,听到刺耳急促的哭声,下意识皱眉。
“谁家今天打孩子啊,不是说今天和明天都不能哭的吗?”
初七心虚,对了对手指:“为什么呀,妈妈?”
翠翠边擦玻璃窗边说:“因为大年三十被打叫封印,初一被打叫开印。如果初一哭了,就是一整年都要哭的征兆,很不吉利的。对了,今天哭是代表什么来着?”
后半句她扭头看章渝州,希望他来解答。
章渝州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大概和大年初一哭的效果差不多?”
他还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跟着父母各个阵地转移,那时候大家喘息的时间都很宝贵,每一天都在面临黑暗和期待光明中煎熬度过,压根没有过年过节的机会,待国内局势稳定,有机会过各种节日时他已经长大了,没有了对逢年过节的期待。
是以这些民俗讲究,章渝州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翠翠还在琢磨谁家孩子哭这么惨呢,就听小胖妞好奇问道:“那,李晓明今天哭了,明年每天都要哭吗?”
李晓明好惨哦。
小家伙有些同情他。
“李晓明?”翠翠惊愕,“初七,你怎么知道是他在哭呀?”
初七眨眨眼,眼神无辜,嘴巴却噘得高高的,生气嚷道:“他打架输了,肯定在跟他奶奶告状,李晓明才是告状精!”
小团子显然认为告状精是一个特别严重,侮辱性特别强的词语,李晓明骂她告状精,所以她现在要骂回去。
“噢~~~”
“所以,你又跟李晓明打架了?”
小家伙慌乱地睁大眼睛,胖爪子捂住自己嘴巴:“咩有……”
说一半想起妈妈不喜欢她撒谎,小眼神尽是纠结为难,半晌,她又小小声改口:“妈妈,我打架了,但是打得轻轻的唷~~~”
边说,她还边轻轻拍打沙发软垫,告诉翠翠她用力特别轻。
章渝州被闺女鬼精灵的样子可爱到了,替她说话:“这事初七没错,李晓明自找的,他伙同另一个男孩子一块想找初七报仇呢,还好我们初七也有小伙伴,没吃亏。”
翠翠就笑了出来。
她问:“亚亚也去了?”
初七的小伙伴很多,但目前玩得最好的就是楼上的亚亚,所以翠翠第一个猜的是他。
章渝州瞅她一眼,暗道你可是把闺女的交际圈想窄咯。
“是十栋一个叫佳佳的小女孩,那孩子仗义机敏,一听到初七求救,立马就冲上来帮忙了。”
章渝州打了盆热水出来,将捣乱的小家伙抱到沙发坐下叮嘱她别下来,然后拿起抹布擦地板,翠翠把玻璃窗都擦一遍后,也去取了抹布擦拭斗柜台面,好在家里其实没什么灰,很快就把卫生搞完了。
这还没完,章渝州继续展示着他的十八般武艺。
剪刀卡擦卡擦,几个漂亮独特的福字窗花就剪好了,贴好后屋里瞬间就有了年味儿。
“还差什么呢?”翠翠摸着自个儿下巴,看着屋里的摆设若有所思。
章渝州:“就剩祭祖和年夜饭了。”
“翠翠,你把妈带来的熏肉取一块煮上,我到地窖搬两个菜回来。”
翠翠觉得他傻了。
“到地窖干嘛啊,你忘了咱家菜有一半都收进空间囊了吗?”
还好当初菜送到时,她就趁机收了一半进空间囊,否则家里的菜肯定会像别家一样,被人偷偷摸摸顺走好些,那可就太气人了。
这事得说回半个月前了,突然有一天,楼里其中一位邻居嚷嚷菜被偷了。
挨着的几栋楼顿时炸开了锅。
要知道,每一栋家属楼的菜都放在同一个地窖,几个地窖挨得都很近,而且地窖是没有上锁的,什么人都能进,这就意味着取菜全凭自觉,若是出现了小偷小摸的行为,那指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受害者。
他这么一嚷嚷,查菜行动开始了。
不查不要紧,一查真是吓一跳,居然有一大半家庭的菜多少被偷拿了些,连他们家都丢了一些。
具体数目翠翠和章渝州没计算得太仔细,只能凭感觉断定少了一部分。
因为有一大半菜在空间囊里,所以去地窖取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章渝州都只拿个十颗八颗,突然被搬空了一个角就显得格外明显。
可到底是谁偷的,到最后也没查出结果来,这场轰轰烈烈的抓捕偷菜贼行动只能宣告败北。
说来,这还是第一个占了他们便宜的人呢。
章渝州拍拍脑门:“事儿太多,我迷糊了。”
翠翠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取出今晚要用到的蔬菜,还掏了一只新鲜的肥兔子。章渝州问:“兔子是什么时候的?”
翠翠瞥了眼匍匐在地板上,学着毛毛虫蠕动的小家伙,说:“在研究室门口抓到的。”
????
章渝州一脸懵逼,“研究室周围全是高墙,这兔子跑进来了?”
翠翠耸肩,笑道:“吶,你闺女嚷嚷了几句小兔子,等我出去门口已经撞昏了好几只,我哪知道它们咋翻过围墙的,还好那条路封着不让人进,否则……”
说到这儿她顿住,道:“如果被人知道小胖妞运气好到这种程度,你说她会不会被捉走当寻宝工具啊?”
“不能再让初七用她的能力。”章渝州揉了揉额角,直接道。
“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我们还住在龙湾三队时三天两头就能捡天上掉下的馅饼,次数多到心烦。”
翠翠也很无奈。
若换一贫如洗,身无长物的人,有虞初七这个作弊器肯定开心得嘎嘎叫,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但翠翠什么都有,没有的也只是暂时而言,无非下点功夫就能得到,这种情况下初七的好运显得可有可无,很多时候她反而担心小胖妞的运气会不会被透支,会不会对她本身不好?
反正翠翠永远都不相信一件事永远只存在好处,不存在坏处。
在她的逻辑里,能量守恒,好坏亦是相对平衡存在才对。
“明年初七就三岁了,再教教她肯定能控制得更好。”章渝州皱眉,神色严肃了许多。
翠翠看他这么担心,反而笑出声,嗔道:“也不用太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慢慢潜移默化就是了。”
“嗯。”章渝州微微扬了扬眉,漂亮黝黑的眼睛在微暗的自然光下,犹如黑珍珠一样莹润璀璨,翠翠看着他,突然感叹一声:“你的眼睛真漂亮,清澈,很亮。”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近乎痴迷的语气夸他的外表。
一时间,章渝州捧着菜的手都僵住了。
好一会儿,他先是垂下眼眸,很快又抬眸看着翠翠:“不,不及你眼睛万分之一的美。”
翠翠一愣,被彼此的商业互吹给逗乐了。
她弯起眼睫,笑道:“我也觉得。”
章渝州笑了一下,这就是虞翠翠,永远大方坦然,面对别人的喜欢夸赞从不躲闪,他爱的就是这样自信耀眼的她。
“水凉,你别碰,到外面玩一会儿。”
妈上回来探亲就提点过他女孩子要少沾冷水,叫他回到家不要当甩手掌柜,能帮忙就要帮。
这点不用她叮嘱他也是这样践行的。
其实冷水什么压根伤不了翠翠,毕竟她服用过a级基因液体质非常好,可章渝州经常遗忘掉这点,在生活中总是忍不住想多照顾她一点。
“团年饭,当然要一起做才有意义啊。”
翠翠嗔他一眼,径自走到水槽前准备洗菜,嘴上还在念叨他婆妈得厉害:“洗个菜而已,有什么不能做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惯成废物后,好叫我离不开你呀?”
章渝州一愣,旋即低头轻声哂笑。
翠翠听到他笑,回身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章渝州侧身,躲过翠翠的大长腿,把菜往台面上一搁。
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她,长臂环在纤细的腰肢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笑:“对啊,就是想把你惯得离不开。”
他把厚脸皮扯下摆在面前,翠翠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没好气地嗔他:“好了快松开我,这年夜饭还吃不吃了?”
“兔子想怎么吃?”章渝州抱了一会儿,才放开翠翠烧火。
翠翠:“……唔,挑你拿手的?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语落,翠翠忽然哎呀一声,懊恼道:“完蛋,咱们没买鱼!过年家里没鱼可不行,必须讲究年年有余的兆头。”
“你切菜,我出去买鱼。”
翠翠抓起章渝州的手腕,看了下时间,小声嘀咕:“才两点多,供销社应该还没关门。”
供销社其实不单指供销社本身,也包含了副食品店,卖鱼的,或是卖别的门面,那一排门面都属于厂里,卖的东西有山脚生产队送来的,也有后勤采买的,像鱼便是大雪封山前后勤统一收购的,如今买到的全是早就杀好的。
没办法,山里的确吃不到活鱼,除非顶着天寒地冻,找个水潭自己捞去。
翠翠才懒得费那事呢。
“翠翠,你跑这么快干嘛?”
“买鱼去。”
“那你得快点,从兰英晚上要表演,大概得腾时间化妆打扮,这会儿不知道关门没有。”
“谢谢提醒啊。”
翠翠没打退堂鼓,还是决定去一趟。她运气确实不错,到那儿时丛兰英正要收摊关门。
“买鱼的吧,要几条啊?”
“两条吧,要大一点的。”翠翠之前来买过鱼,知道这儿不分品种只看大小,迅速说出自己的需求。
丛兰英嗯了一声,赶紧挑了两条巴掌大,冻得梆硬的鱼扔到翠翠的菜篮子里:“一块二。”
翠翠爽快付钱,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瞥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她侧首望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鹅蛋脸,细眉白皮的女同志,她穿着一件呢绒大衣,隐约间能瞧见里面是红色的灯芯绒裙子,裙子外还套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这色彩不能说搭得很和谐,但在满目银白的世界里,格外鲜艳亮眼。
她应该不认识。